未来的战局虽然难以预料,但眼下,这仗会怎么打下去双方的指挥官都是心中有数,忿恨难消的休屠挥军直驱,原想着寻些来不及逃走的罗马人杀了祭旗,可惜他不知道安奎拉一天前来的时候就下令驻军出城护送所有屯民进了要塞内城避难,因而对一路走来经过的所有村庄都是人去屋空感到十分惊诧,不过内心也更愈发怒气冲天。
但罗马军民都躲入了要塞,休屠终究是无可奈何,只得让四万大军在要塞东面三里处屯驻下来,一边就近监视要塞动静和是否有援军到来的迹象,一边等候后续步军到来。至于为什么没有四面围城是因为休屠有自知之明,他手头上虽有四万骑兵,但要塞内常驻的罗马军团也有大约三万人,仅仅多出一万人的兵力远不足以形成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如果四面围城等于分薄了自己的兵力很可能反为罗马人所趁各个击破,只有蠢货才会这么干。
这几年在边境和西罗马反复纠缠,休屠已经逐渐认清了彼此的优势与劣势,两者相较他认为以骑兵为主力的大匈奴擅长的是运动战和突袭战,而罗马人更擅长于固定地点的大规模决战和守城战,正是这个宝贵的经验让他在和装备精良的罗马军团交战中找回了感觉,不再落于下风,所以休屠很明智地将四万大军聚在了一起,他根本不担心罗马人会突围,他不相信罗马人会畏而怯战、抛弃花费巨资修筑的坚固要塞,更何况就算他们想撤,军队走得了,但那些行动迟缓的平民绝无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单凭四万人正面冲击肯定是攻不破要塞防御的,但后续的援军最少还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急于雪恨的休屠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等下去,既然堂堂正正的进攻无法撼动戒备森严的要塞,狡诈如狐的休屠立即就想到了偷袭,至于什么时候才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身经百战的休屠觉得宜早不宜晚,于是果断决定偷袭就定在今天夜里!
月色如墨,星空不甚晴朗,朦胧的月亮被层层乌云遮蔽,整个夜幕下的大地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要塞城墙上一溜下来每隔几十米就插着一根的装满了火油的巨大火炬却是熊熊燃烧、明亮的火光将城下三四十米内的范围都是照的纤毫毕露。这样的布置自然是为了深夜敌军偷袭,火炬的作用不言而喻,在火光所能达到的区域不要说是人就连一只兔子都藏不住。
也正因为有火炬在,负责朝着东边这一面城墙的罗马指挥官也许是觉得匈奴人不可能有机会夜间偷袭,因而只安排了很少的几队士兵换岗,交替巡逻,然而罗马指挥官绝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的麻痹大意让那些巡逻士兵白白丢了性命。
铿锵铿锵~~~由于行走的步伐较大,铁制甲胄在关节等位置的结合部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碰撞摩擦从而发出这样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样的声音无疑显得十分刺耳。
卡内斯和同在一队的战友们全副武装,迈着轻松的步伐从城墙上走过,他们刚刚和前一队完成了交接,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十个人将负责这一段大约300米长的城墙的巡逻任务,若是真的平均算下来这任务其实很繁重,几个小时就得这么转来转去,还得保持足够的警惕,夜深露重的绝对不轻松。
可是卡内斯却没觉得一点紧张,当然他的战友也是,在城墙上走了一趟下来看上去他们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其实也就是走马观花随便应付一下而已,因为换班当值之前上司早就交代过了,匈奴人前来偷袭的几率很小,巡逻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城下的动静就行了。
卡内斯还是个新兵,在新兵训练营里的三个月时间让他完全养成了视长官的话为真理信条的习惯,可是在心里他却为匈奴人不会来而感到遗憾,因为他骨子里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在新兵营的出色表现让他一直渴望在战场上获得荣誉,但现在看来几天之内匈奴人恐怕是不会进攻了。
就在卡内斯的脑袋里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时,他和同伴们刚刚转过一个城墙的拐角,忽然一个似乎是从城下传来的叫声让队长猛地停下脚步,快步走到堞墙旁朝外张望。
“什么声音那是?”
“不知道,好像是某种动物。”和队长的过激反应不同,卡内斯和剩余的同伴们只以为那是动物发出的声音,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相互交换了个无聊的眼色,但还是走了过去,打起精神纷纷朝城下望去。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由于他们所处的这段城墙靠近南边,穆哈维茨河和布格河的支流都不流经这里,无法通过挖掘沟渠沟通河水来充当护城河因而城下都是草甸,不过原本茂密齐腰的杂草都被提前放火烧过了只剩下熏黑的草茬子,视线之内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掩藏身形的东西。
“队长,没东西啊,是不是什么小动物在叫?”瞪大了眼睛扫视一圈下来毫无收获,站在队长旁边的一个士兵不由收回了目光问道。
“别大意,继续观察,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可是队长头也不回地丢给了士兵一声警告,听到命令的士兵们都是觉得有些郁闷,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观察起来。
这一次,观察整整持续了十分钟,可是城下依旧是一片静谧。也许终于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队长直起身,神色有些不甘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百夫长明明教过说深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或两声突兀的动物叫声,很可能就是敌人潜藏在暗处啊……”
队长嘀咕的声音很小,其他人都没听见,只有卡内斯耳朵尖听了个大概,顿时不由在心底暗笑:原来队长压根没看见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按照那些比他军衔还高的军官传授的战场经验做出反应啊。
卡内斯暗笑着跟上其他人的脚步继续开始巡逻,不过在回过头的瞬间他的目光纯属无意识地又扫了一眼城外刚刚那声音传来的方位结果下一秒,他的眼神猛地凝固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一排黑影就在那个位置,从火光照不到的夜幕中窜了出来!
出于一名士兵的本能卡内斯张开嘴就欲高声示警,然而他的意识还是慢了一步,那些黑影在窜出来的瞬间就举起了手,而他们的手中赫然握着一张张蓄势待发的弓箭!
嗖嗖嗖!!!
仅仅是一刹那的错失,成为了卡内斯永远的梦魇,他眼睁睁的看着在他前面走的战友被精准的冷箭贯穿了脖颈或是侧胸,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便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卡内斯呆住了,他双目失神地看着地上那些眨眼间就变成了尸体的战友,城头的火光虽然扩大了视野,但同时也暴露了城墙上他们的身形,而几十米的距离对于那些匈奴神射手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卡内斯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呆站着,但是他却是唯一没有遭到冷箭袭击的人,不得不说他也许是幸运女神的私生子,否则他不会正好站在一个堞墙的后面,身形完全被挡住,因而城下的匈奴神射手根本没有发现他这个活生生的靶子。
“卡……内斯,你……这个……笨蛋,还……愣着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醒了卡内斯的神智,他的眼神猛地恢复了焦距,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队长,显然是老兵的反应能力救了队长一命,关键时刻微微偏了下身体结果被冷箭撕裂了脖子,沉重的伤势让队长只能趴在尸体上呻吟,同时目眦尽裂地盯着自己!
被那样可怕的眼神盯住,卡内斯浑身顿时一个激灵,被死亡冲昏的大脑也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卡内斯猛地蹲下身体,而后毫不犹豫地仰天大吼。
“敌袭!!!”
平静的夜空顷刻间被卡内斯的吼声扯破,很快,一阵阵示警的号角声也呜呜响起,军营方向一团团火光骤然亮起,杂乱的人声隔着老远模糊传来。而与此同时,城外,无数的嚎叫和脚步也响了起来,眼见偷袭失败,匈奴人不甘地果断发起了强攻!
城墙上,卡内斯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贴着城墙抬起头,正好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匈奴人挥舞着长刀,发出野狼般的扑来,骇然之下赶紧又缩回了头!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卡内斯转过头,看到另一支巡逻队袍泽猫着腰跑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长官,匈奴人太多了,后援什么时候到,我们能顶的住吗?!”巡逻队刚冲到近前,卡内斯立刻窜了过去,朝他们的十夫长语无伦次地急声喊道。
看到卡内斯惊慌之下居然露出了脑袋,那十夫长吓了一跳猛地将他按倒在地,低吼道:“你个白痴,想被匈奴人的神射手爆头吗?给我保持镇定,跟着我们一起撤,我们不用守住城墙!”
吃了一嘴灰的卡内斯根本没反应过来十夫长说的是什么,只听到跟着他走的命令,于是挣扎着站起低着头就准备跑,然而蓦地他停下了脚步,拉住那十夫长回头喊道:“不行,我的队长还没死,我们得救救……”卡内斯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几秒钟前还在跟他说话的队长已经趴在尸体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走,小子,有命或者才能给你的兄弟报仇!”那十夫长顺着卡内斯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脖子几乎被撕裂了一半的十夫长,眼神中也是流露出一丝黯然,顾不上为那个和他一样军衔的家伙哀伤,十夫长猛地拉住卡内斯,一行人飞速地撤下了城墙朝百米外第二道墙垣跑去。
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匈奴人身影已经从墙头上冒了出来旋即占据了弃守的城墙,越来越多的人影涌入,眼前的景象似乎预示着匈奴人的偷袭真的成功了,可是真的会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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