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了!”
定王府偏厅中,焦躁不安的云家两兄弟瞧见了镇定自若的云晚箫被主簿徐枫引领走来,云扬算是舒了一口气。
“瞧将军不急不躁的模样,咱们的将军夫人算是安全了。”云扬脸上出现了往常那样贼兮兮的笑,“这世间事,可当真不好说,几个月前,将军与定王还算不得友人呢,大哥你看,几个月后,定王便肯出手帮将军了。”
云飞沉默不语,只觉得担心,定王今日这天大的人情,不知道将军他日要用什么来偿还?
云晚箫忽然在偏厅外停了下来,对着云家两兄弟道:“你们两个先回小筑,外面有些不相干的人,你们回去守卫,我也安心一些。”说完,云晚箫对着身边的徐枫抱拳道,“徐主簿,有劳了。”
徐枫点头道:“云将军,这边请。”
云家两兄弟愕了一下,虽然不放心将军一人留在定王府,可既然将军已经吩咐了,也只有照做的命。
徐枫带着云晚箫走到了后院,定王李侗坐在小亭中,依旧是与自己对弈。
云晚箫走上前去,瞧见棋局黑白胶着,暂时难分高下,唯有左上角还有一片空位,也是黑白两棋制胜的关键。
李侗知道徐枫已将云晚箫带到,抬眼挥手示意徐枫退下。
云晚箫从白子盒里执起一枚白子,坦然放在了空位上,正色道:“王爷送末将的人情,末将只能如此还王爷。”
李侗饶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云晚箫,笑道:“云将军果然是个情种,为了霍小玉,这欺君之罪都不怕了。”
云晚箫冷笑道:“世人所求甚多,有人为天下,有人为青史,有人为太平,有人为富贵,末将只要霍小玉一人,生死又有何惧?”
李侗笑道:“你大可将霍小玉藏好,不必让本王知道她尚在人间。”略微一顿,李侗起身审视着云晚箫的表情,“毕竟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本王拿此事向皇兄邀功?”
云晚箫淡淡道:“末将将死穴呈于王爷眼前,只为表达一个诚意——末将诚心愿助王爷得取天下,只求王爷肯留末将一条生路,让末将与德安郡主相守一世。”
“云晚箫。”李侗喃喃一念云晚箫的名字,锐利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云晚箫的眸子,只要眼前的孱弱将军有一丝的惊惶,那联手之事,他还需再考验云晚箫一二。
“末将在。”云晚箫抱拳低头,恰到好处地躲开了李侗的目光。
“你要本王相信你,现在还不是时候。”李侗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霍小玉本王是给你送到家了,可你这诚意实在是太轻了些。如今的你,手无兵权,用你,还不如用别人。”
“三月之内,若是我能夺下鱼朝恩手中神策兵权,并亲笔写下盟书,终身效忠王爷,那份诚意,王爷觉得可够分量了?”云晚箫依旧是淡淡地说着,她越是说得平淡,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假。
不等李侗回应,云晚箫再抱拳一拜,“如今末将性命已在王爷手中,天下未得之前,若我有二心,王爷俱可向陛下告末将一个欺君之罪。”
若不是云晚箫有心结盟,一个人又怎会傻到将死穴暴露人前?
“末将犹记得王爷您说过,自古天子怕权臣,末将不求做到位极人臣,只求一世长安。”云晚箫说的恳切,半点听不出假意。
李侗沉默不语,依旧定定看着云晚箫,忽然笑道:“本王突然好奇,云将军打算如何夺取神策府兵权?”
云晚箫胸有成竹地道:“阉贼祸国,李唐王朝要长安,就必须除此阉人!”
“鱼朝恩会让你近身?”李侗愕了一下,“莫非你想利用华阳公主?”
云晚箫冷嗤了一声,“这世间女子可怜,多为棋子,我不屑用女子破局,也不会用女子破局。”说完,云晚箫正色道,“若是我没有估计错,这几日鱼朝恩必定会邀我入神策府。”
“哦?”李侗不信。
云晚箫淡淡道:“卫国公府欺我甚深,有些怨气,我总该要撒上一二。权臣之道,鱼朝恩比我精通得多,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收买人心最好。”
李侗恍然想起杜公子大婚那日,云晚箫唐突新娘之举,“难道那日你是故意揭开新娘喜帕,好让鱼朝恩以为你与卫国公府交恶?”
“卫国公府今日欺到我门上来了,我岂能无动于衷,像个金丝鸟一样的被时刻盯死在香影小筑?”云晚箫握紧拳头,似是愤恨非常,“同僚不仁,我堂堂二品大将军岂能让这些人白白欺负?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卫国公府待我之道,我必定还之!”
李侗忽然觉得眼前的云晚箫有几分陌生,“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云将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云晚箫冷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在绝境之中,自然明白良禽择木的道理。”
“呵呵,如此,本王倒是乐见云将军动手,瞧瞧云将军如何在长安杀出一条生路来?”李侗阴沉地一笑,想到云晚箫日后动手为他铲除鱼朝恩与卫国公,这长安城已算是全部落入他手中。
“若无他事,末将先行告退。”云晚箫恭敬地对着李侗一拜,完全没有平时的冷傲。
李侗含笑点头,目送云晚箫走远,低头一看小亭中的残棋,忍不住发出一声得意的笑来。
只要他一日不为皇,云晚箫私藏郡主的欺君之罪就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不管云晚箫是真的投诚,还是假的投诚,已足够让定王安枕无忧,在长安好好看云晚箫杀一条生路了。
云晚箫走出定王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照现下看来,定王已信她七分,日后行事什么的,都可以向定王府要人相助。
云晚箫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觉得碧空万里,秋意甚浓,胸臆间忽地多了一丝清朗之意,不由得嘴角浮笑,喃喃道:“一世长安……”
香影小筑,寂静欢喜。
未免被外间的长安守备军窥见霍小玉的踪迹,霍小玉还是得扮作小厮,才方便在小筑中走动。
鱼嫂做了一顿久违的美味佳肴再加上忘心师太的药粥,霍小玉吃得欢喜,也吃得心暖,只是郑净持希望霍小玉好好休息,所以瞧霍小玉吃好,便吩咐絮儿扶霍小玉回小阁歇息。
此刻的霍小玉斜倚在榻上,含笑瞧着一边摇扇伺候的絮儿,倒是让絮儿觉得有些不自在。
“郡主……”
“该打!”霍小玉狡黠地一笑,“德安郡主已死,絮儿,你又忘了么?”
“是!是!”絮儿站直了身子,乱了心神,“可是以后我该唤您什么呢?”
“之前唤我姑娘,现下也该唤我姑娘啊。”霍小玉笑吟吟地说完,在榻上坐了起来,慨声道,“这次回来,能瞧见你们,可真好。”
絮儿含笑点头,“姑娘说的是!这些日子姑娘失踪了,可急坏了夫人!”
“那……云将军呢?”霍小玉想知道,晚晚瞧不见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絮儿掩口轻笑,“这个……这个……奴婢始终是奴婢,实在是不好妄论云将军。”
霍小玉敛了敛笑,“絮儿,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絮儿笑吟吟地道:“云将军担心姑娘安危,都急在心里,虽然他不说,可是奴婢看来,他可是很在乎姑娘。”
“果然是个木头。”霍小玉浅浅一笑,也没有再问下去,反倒是傻傻地笑了一声。
絮儿贼兮兮地笑了一声,“看来姑娘也很在乎云将军呐。”
“贫嘴!”霍小玉脸上一红,忍不住羞嗔了一句。
絮儿知道主子并没有嗔怪的意思,笑嘻嘻地道:“只希望云将军身体康健,明年与姑娘生个小将军,那可就……”
“停!”霍小玉连忙让絮儿打住,“呵!什么时候你跟云扬一样了?说话都这般贼兮兮的。”
“云二哥平时说话也如此?”絮儿的声音低了下去,想到那个随时笑容满面的云扬,心头忽地多了一丝绮念。
霍小玉觉察到了絮儿脸上淡淡的红晕,轻咳了两声,笑道:“这云晚箫倒是厉害,拐了我就罢了,座下副将竟然连我的婢女都勾去了,这笔账,你说我该如何讨要?”
“姑娘……”絮儿满脸红霞,匆匆道,“奴婢想到师太吩咐奴婢现在去端药来给姑娘喝,我……奴婢先离开片刻……”说完,絮儿匆匆快步逃出了小阁,低着头一路跑远。
“大哥,你说将军一个人留在定王府,会不会有事?”云扬与云飞忧心忡忡地走入香影小筑,没有瞧见前面匆匆低头跑来的絮儿,一不小心给撞了个满怀。
“我……我……云二哥……对不住……对不住……”絮儿抬眼瞧见了云扬歉意的眼眸,双颊更是红得厉害,捣头如蒜地接连道歉后,头也不回地跑远。
云扬一头雾水地看了看一边忍俊不禁的大哥,“大哥,该我道歉的不是?”
云飞忍笑道:“臭小子,比我这大哥还招人喜欢!”
“你是说絮儿她……”云扬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身后便响起一个声音。
“郎有情,妾有意,倒是不错啊!”栖霞冷冷的说完,狠狠地白了云扬一眼,扭头走向了云老夫人的房间。
“栖霞,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云扬只觉得全身冰冷得厉害,扯了扯大哥,“大哥,你快帮我解释!”
云飞抱臂胸前,笑道:“解释什么?你小子最近桃花当真旺,栖霞肯凶你,傻小子,你怕是有戏了。”
“是么?”云扬咧嘴大笑,“当真?大哥你别骗我!”
“打趣将军你是一套一套,可轮到自己,怎么就成了呆头鹅了?”云飞给了云扬一肘子,“臭小子,自求多福吧!”
“额……”云扬捂住被大哥拐到的地方,虽然痛,可却觉得火热,这些年的坚持,终究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