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烛光,案边的熏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唐秀晚坐在床边,手指不知不觉间将衣襟搅成了一团。
沈言昔起身走到案边,轻轻一吹,烛火跳动了两下,变成了一缕烟丝。
唐秀晚往床内缩了缩,多年的企盼即将成真,此刻却心乱如麻。
沈言昔走了过来,伸手掰过她的肩头。
“相公……”寂静的寝室里,唐秀晚的声音微微发抖。
沈言昔没有接话,一个用力,将她压倒在床。
唐秀晚闭上了双眼,身体不住地颤抖。
沈言昔渐渐靠近,沉重的呼吸洒在她的肌肤上,嘴唇擦过她的耳珠,带起身下的人一阵战栗。
“相公……”唐秀晚低低唤了一声。
沈言昔骤然无力,压在了她的身旁。为什么要唤自己,为什么要出声。脑中,江雨烟的身影渐渐散去,涌上来的是残酷的现实。
“相公,你怎么了?”唐秀晚被他吓得不轻,赶紧起身,伸手推了推身边的沈言昔。
沈言昔睁开眼睛,对上了唐秀晚焦急的双眸。
“相公。”
沈言昔伸手一拉,将她拉入怀中,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累了,就这样休息吧。”
“相公。”唐秀晚还想再说些什么。
“嘘。”沈言昔伸出手指,印上她的嘴唇。
唐秀晚双颊一红,不再出声。沈言昔虚弱地笑了笑,搂了搂她的肩膀,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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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早有丫头仆人捧着洗漱用水等在房门外。
小翠听到屋里起身的动静,赶紧走上前来开门、行礼,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恭喜公子,恭喜三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道着喜。
沈言昔挥了挥手,道:“萍儿呢?”
“萍儿在。”萍儿走上前,亲自为他挽了衣袖,服侍他洗漱。
唐秀晚昨夜虽未如愿,却终究被沈言昔搂着休息了整夜,现下心情舒畅,便没有多做计较。一时间,三夫人的小院,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洗漱完毕,唐秀晚张罗着让小翠赶紧布置早膳。
外面,沈言玉院子里的小丫头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又怎么了?”沈言昔皱了皱眉。
“二爷,二爷他离家出走了。”
“你说什么?”
“二爷,二爷留了封信……”小丫头噙着泪,说得结结巴巴,糊里糊涂。
沈言昔暗叹一声,赶紧起身往沈言玉的院子行去。
书桌上,是一张摊开的宣纸。
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出去散心,许是三月,许是半年。”
“臭小子。”沈言昔将信件用力摔在桌上,满心烦躁。
转身之间,瞥见了地上那张揉成一团的宣纸。
沈言昔思索了一瞬,躬身捡了起来。
纸上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几团黑黑的墨汁,晕染开来。像是不知如何下笔,犹豫间滴下的团团朵朵。
老夫人听闻沈言玉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竟然离家出走了。呼天喊地地要沈言昔赶紧派人去找。一时间,唐秀晚也跟着众人忧心忡忡,没了炫耀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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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的寝室里,江雨烟坐在桌前,一针一线地绣着荷包。
荷包上,两只鸳鸯相互依偎。
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不知道多少时日了。
他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一阵风,吹过无痕。
外面,两个小丫头躲在廊下打着盹。
江雨烟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院里实在冷清,没什么可张罗的。
春草一早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一整日便又这样混混沌沌地过去了。
江雨烟伸了伸懒腰,看向手中的荷包。细密的针脚,层层叠叠,终于完成了。
院外,春草突然跑了回来。
见两个小丫头还在打着盹,赶紧上前呵斥:“快起来,快起来,准备晚膳了。姑爷今晚要过来用膳。”
昏昏沉沉的两个人顿时没了睡意,一脸怀疑地盯着她。
“不信我?那便没办法了……但是,”春草叉着腰,假装威严地说道:“不管怎样,赶紧去准备晚膳。”
江雨烟走了出来,对她无奈地笑了笑:“你又出什么鬼主意了。”
春草嘻嘻一笑,也不答话,拉着江雨烟进了寝室,给她梳头插簪子。
果不其然,不消一会,沈言昔从外面翩然而至。
江雨烟心内微微一动,起身行礼。
沈言昔一手扶起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翠绿的翡翠耳坠。
“咦?”江雨烟心下疑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只剩下一边。
沈言昔将耳坠放入江雨烟的手中道:“见春草四处找东西,说是你今日出去逛园子时,丢了耳坠。正巧,她刚离开,我便在脚边看到了。”
心中了然,江雨烟回头狠狠瞪了春草一眼。
春草假装没看见,对两人说道:“姑爷小姐屋里说会话,我去瞧瞧晚膳准备好了没。”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屋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虽说曾经与他同床共枕,单独面对他时却依旧手足无措。
江雨烟低着头,半晌,想起了什么,走到桌边拿起荷包对沈言昔道:“绣好了。”
沈言昔接过荷包,仔细地看了看,送还到她的手中,对她微微一笑:“帮我系上吧。”
说着,像个孩子般张开了双臂,露出腰间的佩带。
江雨烟红着脸走上前,面前的沈言昔,腰带上还低低垂着一个粉色的牡丹花配囊。
江雨烟愣了一瞬,岂有带两个荷包的道理。
思索了片刻,江雨烟伸手解下了那个荷包,换上了自己新绣的。
窗外,一个人影窸窸窣窣地立在那里。
沈言昔淡淡一笑,转而换了一副面孔,一把抢过她解下的荷包,大声吼道:“谁给你的胆子,解了我的荷包。”
“不是你……”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雨烟满眼震惊。
“锦绣的东西,也是你动得得的?
“我,我不知道这是……”
沈言昔冷冷一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了逾越之事,还浑然不知。”
说着,沈言昔伸手将江雨烟系在腰间的荷包一把拽下,扔到了桌上,继而转身离去。
窗外的人影晃了一下,便看不见了。
不消一天的功夫,沈言昔在西跨院里大发雷霆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沈府。
唐秀晚陪在老夫人身边,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老夫人微笑着问道。
唐秀晚掩嘴一笑:“听小丫头们说,相公在江雨烟那里发了好大的火,好像就因为青楼里的那个姐儿。说江雨烟动了她绣的佩囊……这个江雨烟,倒是我从前高看她了。”
老夫人眯着眼笑了笑:“男人嘛,就这样,得不到的时候想,得到了便没什么了。我就说过,老五那边,只是言昔一时贪新鲜,得意不了多久……至于你说的那个浪蹄子……”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让她进了我们家的门。”
江雨烟自那日沈言昔拂袖离去后便病倒了,整日间缠绵于病榻,时好时坏、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个多月。
西跨院里再次回复了冷清。
几个新来的小丫头逐渐怠慢起来,只有春草一人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苦涩的药味充斥了整个院子,连同江雨烟的一颗心也变得苦不堪言。
老太太那边倒是给足了这个儿媳妇该有的关心,一连换几个大夫来给江雨烟诊脉,无奈,病情却依旧不见好转。
春草满心焦急,见江雨烟躺在床上,眼神淡淡的,似乎对一切都没了期盼。
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却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心内一个念头闪过,春草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走向那个上了锁的箱子。
拿出了尘封多时的红木礼盒,送到江雨烟的手里。
呆滞的眸子有了点点光彩,江雨烟伸手打开了礼盒,里面的便笺已经有些泛黄。展开来,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江雨烟抱着便笺一动不动,良久,身体轻轻抖动,压抑的哭声缓缓传了出来。
“小姐。”春草满眼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那个伤我的人,为什么比他还要重要了。”江雨烟拿出便笺一点一点撕碎,随手一扬,片片纸屑飞在空中。
“小姐,你怎么能……”
江雨烟将礼盒递到春草的手里:“丢了吧,这份情已经没了,我的心……”似乎万分痛苦,江雨烟捂住了胸口。
“小姐,小姐你别想了。”
主仆二人,搂在一起,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