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春草正端着洗漱用水准备送到江雨烟的寝室,没想到竟看到她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春草满脸疑惑。面前的江雨烟,穿戴整齐, 脸色微红……
“小姐, 你怎么了?”
“把水拿进来吧。”江雨烟匆匆答了一句, 转身进了寝室。
呆愣愣地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红透了的脸颊, 江雨烟无地自容地摇了摇头。
“小姐, 我给你梳头。”春草走了过来,拿过桌边的梳篦,挽起她的发丝……
见她一直心神不宁地叹着气, 春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小姐,究竟怎么了?”
“春草……”江雨烟突然转了个身, 发丝从春草的手中滑了出来。
“小姐, 还没梳好呢。”
“春草, 我,我刚才……哎呀。”江雨烟懊恼地垂了垂头, “他会不会觉得我……我行为不端。”
“小姐,你说你?”春草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春草又惊又喜地握住了她的双臂:“小姐,你是说, 你刚才是从姑爷那回来的?你昨晚……”
“哎呀。”江雨烟猛地站起身, 走到床前坐了上去, 懊恼地捂着脸颊:“我丢脸死了。”
“小姐。”春草欣喜地跟了过来, 她可管不得什么行为端不端, 只要她的小姐和姑爷能够走得近一些,她就高兴了。“小姐, 快些起身,我给你好好上个妆……恩……姑爷今日的早膳想来是要在这用了,我得去厨房吩咐一声……”春草一边唠叨着,一边左右挪了几步。巨大的欣喜充斥着整个身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了。
江雨烟依旧呆坐在床前,满眼都是冲动后的懊悔。
“五夫人,公子爷传话。”
门外响起了沈贵刻意平稳的声音。
“哎。”春草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对江雨烟道:“小姐快些洗漱,我去看看。”说着,掀帘走了出去。
外间值夜的秋夜还在榻上继续着美梦,丝毫没受到外间纷纷扰扰的影响。春草上前推了一把,“快起身了,给小姐梳头。”说完,又匆匆赶往门外。
沈贵正笑盈盈地等在那里。
春草满脸欣喜,“久等了,不知姑爷有什么吩咐。”
“公子爷说,今日不在府里用膳,要带五夫人去客来居吃早茶。”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叫我家小姐准备一下。”
春草连连点头,送走沈贵,连忙转身跑了进去。
见秋夜还在慢吞吞地穿衣服,春草上斜睨了她一眼:“懒丫头,还不快些。”说着,又急忙进了寝室。
身后传来了秋夜的嘟囔上:“谁像你,一大早风风火火地到处跑。”
春草也顾不得和她拌嘴,拉着还坐在床前的江雨烟,按坐到梳妆台前,拿着梳篦小心翼翼地给她梳了个随云髻。
“小姐你看看,好不好看。”春草拿起桌上的铜镜,递到江雨烟的手里。
江雨烟接过铜镜,左右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可是你梳得有些高,这太张扬了,不行。”江雨烟伸手就要去解。
“不要解啊。”春草连忙制止道:“姑爷叫沈贵来传话了,要带小姐去客来居吃早茶。您这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难不成要姑爷一直等着?”
“这……”江雨烟犹豫地看了看铜镜。
“好啦,我去给小姐准备衣服。”春草将江雨烟拉离了梳妆台。
秋夜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从外间走了进来,满脸欢喜地服侍江雨烟洗漱穿戴。
东厢房里,夏荷也正服侍着锦绣梳头,冬雪端着水盆走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锦绣拿起桌上的胭脂沾了沾,想了一瞬复又盖上了:“梳个寻常的髻吧,今日公子和五夫人都不在府里,我也可随意一些了。”
夏荷拿着梳篦的手不由一颤,语气中带着微微怅然:“姑娘,您也知道了?”
锦绣转身看了看身后沉默的夏荷和冬雪,捂嘴一笑:“你们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的,这可是好事啊。往日里五夫人待你们也算不薄,你们也该为她高兴才是。”
“话是这么说。”夏荷垂着眼帘,将发髻挽好。顿了顿又道:“可我……总为姑娘有些不值。”
“好啦。”锦绣对着铜镜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去准备早膳吧,简单一些,咱们几个一起用,对了,叫上春草和秋夜。”
那边,江雨烟在春草强烈的“建议”下,换上一身荔枝红的收腰罗裙。
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口,正巧看见正悠闲地等在院中的沈言昔。
近些日子,因为新铺子和相思的事情,忙得心力交瘁。如今,终于所有的事情开始朝着好的方向行去了。看着院中随风轻摇的桃花,沈言昔满心轻松。
听到身后的声响,沈言昔回过身来。
江雨烟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晨光下更显得面色微红,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身上衣裙的映衬。
沈言昔满眼惊叹。良久,抬脚走到她的身旁,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天色尚早,朝阳初升。街道上的建筑和行人似乎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沈言昔牵着江雨烟的手,一路都未曾松开。
期盼了这么久的情形,终于成真了。曾经书信往来的两人,终于在这一刻牵住了彼此。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江雨烟四周看了看,这是苏州城最繁华的那条街。
沈言昔牵着她进了一个小酒肆。早有跑堂的小二迎过来,殷勤地问候道:“客官您来啦,二楼雅座,一直给您留着呢。”
沈言昔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和以前一样。”
“好嘞。”小二应声而去,留下了一长串好听的尾音。
沈言昔拉着江雨烟踏着窄窄的木质楼梯上到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本以为这么早的时辰,这个小酒肆该是没什么人的。却不想,靠窗的几张桌子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江雨烟好奇地看了一圈四周,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沈言昔正望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寻去,江雨烟侧头看了看。
对面的一家铺子正在进进出出地整理着,像是快要开张的样子。
“这不是……这不是哥哥以前的酒楼?”
“是的。”沈言昔点了点头。
“早就听哥哥说,换了新铺子,却不知这个铺子被谁家买了下来……”
见她语气中似乎有些怅然,沈言昔好奇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倒也不是。”江雨烟摇头,对面前的沈言昔笑了笑:“我也没有来过几次,要说什么舍不得,到不至于。只是这铺子是父亲在时就经营了的,想到父亲总是有些感慨。”
“我懂。”
“只是不知哥哥为何要换……”江雨烟抬头看了看沈言昔,眼里满是感激与内疚,“虽说你从来说过,但我知道,新铺子定是你帮他挑的……哥哥不争气,到连累了你,一直费心费力的。”
沈言昔摇了摇头,“没有。我还要谢谢他帮了我的忙呢,你知道么。”沈言昔指了指对面,“这家铺子现在是我们的。”
“恩?”江雨烟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咱们快要新开业的铺子。”
“是的。”沈言昔温和的笑容在晨光中闪耀着,有种让人心安的淡然。
“为什么……”
话未出口,小二那拖的长长尾音从楼下传了过来:“双春茶来啦……”
随着哒哒的上楼声,小二托着茶壶茶盏走了过来:“客官,您的早茶。”
一切摆好之后,小二对两人轻轻弯了弯身子:“茶点即刻就来。”说完,又转身哒哒地下了楼。
沈言昔拿起茶壶给江雨烟斟了杯茶:“这家酒肆到也奇怪,虽叫酒肆,酒却不出名。到是他家的早茶,定是要来尝一尝的。”
不一会,小二又捧着茶点走了过来。
水晶小笼包,翡翠豆腐丝,糖水马蹄糕……精致的小点心摆满了小小的桌面。
沈言昔夹起一块马蹄糕送到江雨烟的碗中:“尝尝看。”
江雨烟低头咬了一口。温软甜蜜、入口即化。
“味道真好。”
沈言昔微微一笑:“我以前常来吃,最近倒是好一阵子没来了。”
江雨烟咽下口中的那一抹甜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果然,沉默片刻之后,沈言昔开口道:“来这里吃早茶,是一位谈生意的洪掌柜推荐的。谁知道第一次来就看到对面的酒楼里走出的一位少女……那往后又来过好几次,却终是没有再见到。”
江雨烟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再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便直接去了对面的酒楼里……说实话,你哥哥的酒楼,酒菜真是一般。”
江雨烟脸色红红低着头。
“不过……二楼的雅间,那些字画到是真的很好。”
“言昔……”江雨烟抬头对上了他的双眼。
沈言昔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眼神温暖、柔软:“幸亏我踏出了那一步,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