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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里还有些收尾的工作需要默然亲自处理, 大家都知道她要走了,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这些人要不是那时和默然一起合作的, 要不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说到分手还真是舍不得, 最后有人提议以为默然践行聚一聚。

平时默然还是有些脱不了大学的冷漠性子, 虽然也很随和, 却很少有人和她开玩笑。

人不算多,聚在包厢里,很热闹, 本来都是年轻人,爱闹爱笑的, 小王说:“我们跟在默姐后面也这么多年了, 以前是老板, 不敢得罪,现在都处于同一个阶层上, 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

大家伙都异口同声:“把默姐灌醉。”

轮流着敬酒,默然推也推不得,只得一个个接过来喝了,默然酒量浅,两三杯下肚, 脸上就微微泛起红晕, 幸好人不多, 还没有醉到爬到桌底下。

大家都有些多了, 其实都是舍不得,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有苦有甜, 一下子说要分开,喝得多了似乎就不那么伤感了。

几个人划拳喝酒,还有几个抢着话筒唱歌,天南海北的瞎扯。

正闹得不可开交,默然接到秦然的电话,其实他到了美国,下了飞机就打了电话给她,告诉她他安全抵达了,她正在卫生间里给一只流浪狗洗澡,这只狗是她在回小区的时候在小区外面捡的,在小区门口转来转去,保安要把它赶走,默然觉得它怪可怜的就捡了回家。

秦然笑着说:“你那边听起来很热闹啊。”

她脚下有些虚浮,走到包厢外头,告诉他:“同事一起聚会。”

“喝酒了。”疑问句,确实肯定的语气。

默然咯咯的笑了笑:“嗯,喝了一点点。”

“看来喝得还不少。”那头的语气颇为无赖。

默然还是笑,其实在遇到他之前她不爱笑,在宿舍偶尔笑一笑,舍友直说惊为天人,他也常说,然然,你笑起来真好看。后来,去社会上做事,常常笑,是那种公式化的带着面具的笑,笑得她心力交瘁。

默然突然问:“赵彤怎么样了?”话语还是带着笑。

电话那头好似恍了一下神:“嗯,还好,医生说她的病情恶化得不厉害,是良性肿瘤,只要开刀切除就可以了,很快就要手术了。”

他只捡好的的说,其实医生说,这个肿瘤压迫着脑血管,手术的成功率不大,赵彤的情绪也不稳定,暂时还不适合做手术,即便是手术成功了,留下的后遗症也可能很严重,这些都是无法预计的。 他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他在电话这头听到她的笑声,可以想象她明眸皓齿,娇笑动人,隔着细细的电话线,在大洋的两头,他突然特别的想她。

“然然,我想你。”

默然重重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看来她真的喝多了,秦然说:“我已经托人在老家订了酒席,八月初,我们办完酒席就去英国。”

默然是喝得多了,但是大脑还是清醒的,就是控制不住的想笑,就像有的人喝多了就不停的说话,有的人喝多了就睡。

叶澜就站在包厢门口,倚着门看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笑,过道里的灯有些暗,隔得远,她的面目不是特别的清晰,他就能看到她的笑,在栗子黄的过道里那样的笑流光溢彩,他就一直这样看着她,远远地看着,其实他一直都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

他对她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真的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是那么长的时间,他就想许给她,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他也不知道,他自嘲真让那帮狐朋狗友说中了,非得找上一个不待见他的。

包厢里面有人喊:“叶总,小宋要敬你酒。”

这里的人明里暗里打什么主意他也是知道的,逢场作戏免不了,别人总是一番好意,把他当成花花公子,他也乐在其中。

他看到她脚步有些不稳,虚虚浮浮的,扶着墙进了包厢。

他也回头进了包厢,陪着喝了两杯,对于美女的敬酒也有些心不在焉,桌上总人取笑:“叶总是情圣,惦记着小师妹呢!”

他脸登时就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其实他们以前吃饭,也是常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他现在就是生气。

一时冷了场,请客做东的自然是有事求着他,忙打圆场:“来,来,来,今天小李还没给叶总敬酒呢!”

这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接了过来一口喝了下去,也算是揭过不提。

到底是不放心,临走的时候去她的包厢看,门开着,一群人醉得没有几个清醒的,默然还算好的,歪歪的坐在椅子上,也是酒阑人散的时候了,正在指挥谁负责送谁回去,大家都大脑发浑,也就听着默然的指挥,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却发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叶澜好笑的看着她,她倒是还认识他,笑着打招呼:“好!”

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有些吃力,叶澜倒了杯水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她喝醉了眼睛却出奇的亮,像天上的寒星,看着他带着微微的笑意,手里晃着杯子,他无奈的笑了笑,又给她倒了一杯。

她欣喜的接了过去,还是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他问:“还要吗?”

她摇头,脸上红彤彤的,眼角眉梢具是笑意,笑得像个小孩子,与那个精明能干的都市白领判若两人。

这样的她很可爱。

默然说:“我要回去了。”

站起来却有点站不稳,叶澜扶住她,其实是半抱半扶,她也没有拒绝,难得这么温顺,叶澜觉得不吃足豆腐妄为男子汉。

她说:“还没有结账,先结账。”

这会还记得结账。

叶澜把她抱上副驾上,她就那么温顺的让他抱,身子温软的倚在他的怀里,还有淡淡的香味,其实她满身的酒气,他竟然还能闻到香味。

他倾身为她扣安全带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睫毛长长地覆在眼睑上,喝了酒的缘故,少了平日的苍白,嘴唇润泽,红得像一颗樱桃,他还是忍不住俯身上去,轻轻刷过她的柔软嘴唇。

她挥了挥手,指尖微凉拂过他的脸颊,嘟囔了一句话。

他怔住了,凝视了她片刻,又转过去上了驾驶座。

他开的很慢,身边的车子一个个超越自己,仿佛是时光的倒回,看到那一辆辆超越自己的车子,似乎就能挽留住什么。

他侧着偷看她,她脸微微背侧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来,像个洋娃娃。

他有些贪婪的看着她,都忘了到底想挽留什么。

红灯过了,后面的车焦急的按喇叭,他猛地醒悟过来。

她说:“秦然,别闹。”

他爱着她,她却爱着别人。

到了她的小区楼下,他试着轻轻推了推她,她只是转了个身子接着睡,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似乎听到她低喃,他把耳朵凑过去,才听得清。

“你要是不回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还带着一点点的哭腔,她今天晚上一直在笑,睡梦里却在哭。

他就这样不动,车里的空调还开着,一丝丝的冷气从车顶传下来,他把冷气关小了,拿起后座的外套,倾过身子去给她套上,他离自己很近,呼吸就在咫尺之间,他就这样的动作保持了很长时间。

车窗外白色栅栏里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小区里有个小小的池塘,荷子飘香,一阵阵被风送进来。

他就这样坐着,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睡得正熟,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

他希望就这样,夜永远不要过去,他就能这样一直看着她,仿佛这样就是天长地久了。

只要天不亮,就是永远了,比一辈子还要长的时间。

他的奢望怎么越来越大。

终于忍不住侧过身子,低头去吻她,嘴唇刷过她的额头,移到她的唇上,久久未动,终于还是放开了。

他真的只是爱她,年轻的时候因为骄傲而错过,现在依旧就要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