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人生如戏(十一)

“爸爸去墨尔本开会去了,他说回来会给我带成套的芭比娃娃。”楚楚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与她年龄极不匹配的话语。“不过就算爸爸回来了也没用。他还是不会带我去中国的!”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殷楚依然被楚楚的话惊得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冷雨菲这是结婚了吗?

她带着他的孩子,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当年那个孩子,冷雨菲根本就没有留下来?

殷楚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许多的声音,嘈杂不堪。吵得他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他只是下意识的张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爸爸只听妈妈的话啊。只要妈妈不同意的事情,爸爸就算再疼我,也绝对不会违背她的意思的。别人说爸爸得了一种这辈子都没法痊愈的病。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气管炎’?”

楚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在我们家,妈妈排第一,楚楚排第二。叔叔,你猜谁排第三?”

殷楚勉强扯了扯唇角,“是你爸爸吗?”

“才不是呢!”楚楚半眯了眼眸,狡黠的笑道,“是我们家的淘淘。哦对了,忘记跟叔叔你介绍了,淘淘是我们家养的那只布偶猫。”

殷楚被楚楚的话顿时逗得哭笑不得,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你爸爸在你们家没有话语权吗?”

“嗯。”楚楚用力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妈妈说爸爸在外面可有话语权了。很多人都要听他的话!”

“那你爸爸肯定很厉害咯。”殷楚轻轻地捏了捏楚楚水灵灵的脸蛋,笑道,“楚楚爱爸爸吗?”

“当然爱!”楚楚用力的点头说道,“楚楚最爱爸爸和妈妈了。当然,我也爱淘淘。”

都说童言无忌,小孩子也从来不会说谎。

由楚楚充满童真的话语中,殷楚不难拼凑出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一个事业有成的老公,极其宠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强大的物质基础,几乎用脚趾头也可以想象得出,这是一个怎样幸福和谐的家庭。

其实这些东西,光是从冷雨菲那张几乎没有被岁月留下任何苦难痕迹的脸庞,就可以猜测得出来了。

更何况,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那种被时光眷顾,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人的气质,和被生活磨砺过,经历过艰辛苦难的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那绝不是用任何昂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就能够掩饰的!

所以殷楚有理由相信,这些年来冷雨菲真的如楚楚所说那般过得很幸福!

可是,如果楚楚真的是他和冷雨菲的孩子。那个男人还会如此宠爱她们母女吗?

这世上会有如此心胸宽广的男人吗?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殷楚觉得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但这种几率,无疑是很小很小的!

爱情是极富占有欲和自私性的。当你越是爱一个人的时候,越会如此。

殷楚有些不敢相信,冷雨菲会有如此好的运气。遇到一个能够这样爱她的男人。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才艰难的开口问道,“楚楚可以告诉叔叔你今年几岁了吗?”

“楚楚今年四岁半了。”楚楚眨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举起肥嘟嘟的手指比了比,笑道,“妈妈说,过了生日,楚楚就是大姑娘了!”

“楚楚真的是四岁半吗?”殷楚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抓住楚楚的小手,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吓得楚楚顿时蹭蹭蹭地后退了几步。

“当然。妈妈说,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楚楚嘟起粉嫩的小嘴,有些委屈的质问道,“叔叔难道不相信楚楚的话吗?”

“没有,叔叔不是那个意思。”殷楚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叔叔只是......只是猜错了而已。”

“没关系,楚楚也经常会做错事的。妈妈说知错能改,善莫......善莫大焉!”

楚楚咧了咧嘴,绽出一抹阳光而璀璨的笑颜。“叔叔不要太难过哦!”

“嗯,叔叔不难过。”殷楚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楚楚真是个好孩子!”

“你们在聊什么呢?”楚楚还没来得及说话,耳畔已经传来了冷雨菲隐含笑意的声音,“聊得那么开心!”

“叔叔在夸楚楚是个好孩子呢!”见冷雨菲手中的美食,楚楚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妈咪,我饿。”

“你啊,就是个贪吃鬼。”冷雨菲伸手点了点楚楚的额头,笑道,“再这么吃下去,你就不是小美女,而是小胖子了!”

“妈咪骗人!”楚楚一边像小兔子一样啃着饼干,一边嘟起小嘴不满的说道,“爸爸说了,楚楚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小美女!”

“是么?”冷雨菲下意识地瞄了瞄殷楚,漂亮的杏眸里有复杂的光芒快速的一闪而过。“爸爸还说了什么?”

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所以楚楚的声音显得有些含混不清,“爸爸还说,在他心中妈妈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你这孩子......”冷雨菲被楚楚的话弄得有些面红耳赤。她轻轻的瞪了瞪楚楚,表情看起来严厉,可眼底却并无半分恼意。

“你......结婚了吗?”殷楚下意识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滑入喉中,配合着香甜可口的蛋糕。如果不是亲自尝到,殷楚很难相信这些美味是出自冷雨菲之手。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对你好吗?”

“离开你半年之后。”冷雨菲半眯了眼眸笑了笑,瞬间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这样几乎不假思索的肯定的回答,让殷楚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来冷雨菲并没有因为他的原因吃苦受罪。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当年你离开之后......我曾经找过很久。可是很抱歉,菲菲,那时候没能找到你。”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你还惦记它做什么?”冷雨菲先是怔忡了一下,末了又忍不住笑道,“当年是我不懂事,其实后来想想,很多东西一开始我就错了。还好,那时候我醒悟得还算不晚。你看,咱们现在不是都过得挺好的吗?”

殷楚抬眸望向冷雨菲,认真的问道,“你,没有怪过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冷雨菲愕然地看向殷楚,随即失笑道,“走之前我给你留了一张纸条,你难道没看到吗?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想明白了,我说过我会在某个你不知道的角落幸福的生活。你看,我现在做到了吧。”

“可是当时我以为你会......”殷楚的话戛然而止,可是冷雨菲却瞬间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以为我会生下那个孩子?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那么打算的。可是后来离开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才知道,那阵子你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那阵子我一个人,为了一日三餐而努力挣扎。的确是吃过一阵子的苦。孩子也是那时候流掉的。不过后来没多久,我就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公。”

说到这里,冷雨菲顿了顿。声音里便多了几分自嘲,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觉得我自己挺没出息的!没离开你之前,我觉得为了孩子我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可是真正一个人面对生活的艰辛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块吃苦的料。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什么都不会。那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用我老公的话来说,我天生注定了就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原来楚楚真的不是他和冷雨菲的孩子!

殷楚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一时间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揉了揉楚楚的脑袋,低声说道,“看你过得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见他转身要走,冷雨菲下意识地跟了上来。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殷楚停下脚步,深深地晲了一眼冷雨菲,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亏欠了你。但是见你过得幸福之后,我突然就安慰了。也许当年你的离开是正确的。那个孩子就算当时勉强生下来,可能被生活折磨的我们,也会迟早因此而决裂!”

“殷楚,相信我,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什么!”冷雨菲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殷楚,眼眸里有晶亮的光芒闪烁。那里面,又似乎藏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悸动、释然和遗憾。

“其实你说得没错,就算当年我没有离开,我勉强生下了那个孩子。但是最后我们还是会决裂的!所以我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你也不应该因为当初的那些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殷楚,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已经够久够多够累了。你是时候放下包袱,轻装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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