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里仿佛住着一个铅块,不断地下沉,身体又酸又痛,带着细腻却遍布于四肢百骸的痉挛。从田宓生下来那刻起,就从未尝过这般寒彻心扉的痛!
她好怕,好冷,好想找个人靠一靠。
“小宓,小宓!振作点!你再坚持一下!”
周围很乱,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有惊叫声、嘈杂声,反复交织。
恍惚间,有人将她横抱起来,上好的棉质衬衫擦在脸颊上温温软软的,让人觉得安定。
他是谁?是萧珏吗?是他又回来了?
抱着他的人用力地将她按进自己的心口,他一遍又一遍地换着她的名字,那样深情那样心痛。
依稀有灼热的泪珠滴在田宓的脸颊上,她被烫地睁开眼,却依稀看到那人的轮廓,原来是哥哥……
为什么……不是他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越来越响,越来越疼,田宓疲惫地闭上眼。
……
“萧珏,快醒醒!田宓出事了!”
身子浑浑噩噩地,朦胧中,萧珏被人推醒,灼耀的日光立刻刺入他的眼眸中,火烧般的微痛。
等他适应了眼前的强光,才发现自己竟躺在自己的车里,而他的身旁却坐着甄淑妮。
怎么自己会和淑妮在一起?他这是在哪?他又睡了多久?
噢,对了,昨晚他和淑妮谈案子的事情,不过是半瓶威士忌,不知怎么他就喝得不醒人事。
“萧珏,刚才你家里一直给你打电话,我没敢接。后来田野给你发短信,他说……”
萧珏猛地一下坐起来,忽然恢复了神志,他抓紧甄淑妮的肩膀:“你刚才说田宓怎么了?”
“田宓打掉了你们的孩子,现在大出血,在XX医院里急救呢!”甄淑妮被他攥得骨骼生疼,心也跟着疼起来,瞧他的样子,果然很在乎那个女人。
萧珏的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她居然怀孕了?而且还去堕胎?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问了那么多奇怪的问题,怪不得昨天她和欧文会出现在医院里。她是不是早就计划好把孩子打掉,然后和欧
文远走高飞?
甄淑妮用力咬了咬自己雪白的贝齿,很快忍住心中的不快,柔声对萧珏说:“萧珏,你不要管我,快去看看田宓吧。”
眼看甄淑妮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萧珏只急急“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将车掉头驶入主路。
日光下的城市车水马龙,繁华如梦,萧珏的车子夹在万千车流中,前不能进后不能出。他忽然觉得使劲按了几下喇叭,又低声咒骂了一句,可他的车子依旧被死死的堵在路中央,不得动弹。
萧珏心急如焚,他将头重重地抵在方向盘中间的喇叭上,聒噪的鸣笛声不绝如缕,却根本无法阻止他去想象。
大出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大出血?
小时候,萧珏曾听家里的下人们偷偷讲过:母亲沈碧云年轻时就是因为宫外孕大出血,而导致受孕困难,也因此,他的身世才会遭世人诟病。
据说那一次,母亲整整昏迷了十几天,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是父亲集齐了国内最好的医师联合抢救,才救回了母亲的这一条命。
那么田宓呢?她会不会……死?
忽然间,萧珏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像毒液一般渗入他血液中的每一个分寸。不行,他不能让她出事!绝对不能!
“神经病!有钱了不起,跑车了不起啊!堵车大家一起堵,有本事你飞过去吗?”
旁边路过的一个行人似乎对他长时间的鸣笛十分不满,忍不住开口咒骂了一声。
萧珏的黑眸里却明光闪烁,对,他开不成车,可以跑着去。
这样想着,他伸开手拉开了车门,豹子一样穿梭于往来的重重车辆间,狂奔起来。
他简直一刻都忍受不了了,他只想立刻飞到田宓面前!
可是刚跑了几步,他的手机却又响起来,打电话的是议会的张明波,也是萧派政党中的中流砥柱:
“萧珏,说好了今天下午在议会大楼开会,你又跑哪去了?从昨天开始,给你打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萧珏一边捋着袖子跑,一边喘着气说:“对不起,家里临时有点事,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你也不用开会了,今天下午两点多,汶川大地
震,现在国会决定派你去前线慰问。这是个为国立功、树立民心的好时刻,你可千万别耽误了。”
他的脚步蓦然顿住,恰巧路口来了两三个干练的交警,周围的车辆像飓风般飕飕地从他的两侧飞驰而过,恍若一些无法挽回的命运。
……
无穷无尽的噩梦,像暗黑色的洪水,一浪一浪地打向田宓心底最后的岸堤,依稀之中,她看到甄淑妮对着她温柔的笑,一双秀眸里却暗藏着杀机。她吓得好想喊,却喊不出,紧接着,汪小晴、欧文、萧珏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可他们的神情是那样冷漠,甚至带着嘲笑。
为什么?
这些她曾经深深相信、深深眷恋的人们,会一个接连一个地选择背叛?
好痛,不知是心,还牵连着四肢百骸。
她倦得不想醒来,可偏偏有人一直拉住她的手,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忍不住想要看看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满腔苍白的雪色,身体瘫软得像不是自己的,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甲醛味道,但即便浓重,依旧无法遮掩住那丝浅淡却可怕的血腥味道。
恍然间,田宓颤抖着,将手放到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仿佛被人用刀子生生挖去了一块肉,混着麻药的疼痛,一胀一胀地跳动在她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
嘴上盖着氧气罩,她艰难地吸气,好半晌才明白自己是在加护病房里。但她还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
吃力地穿过头,她终于看到了萧珏。
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人却困顿地歪在床沿上,可是田宓一动,他的眼皮立即抬了起来。
萧珏猛然坐起身子,田宓才发觉他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发青的胡渣令他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但他的表情却是欣喜若狂:“你醒了!太好了!我就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死?她为什么要死?
这话田宓听得糊涂,她吃痛地闭了闭眸子,却骤然惊醒,那天夜晚甄淑妮对她说的话,还有她滚下楼梯那一刻窒息般的疼痛,全都历历在目。惊恐的泪水刹时间汹涌而出,她终于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抽离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