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鲤儿,荼姚回到殿内,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往日荼姚无事时便专心修炼,可这洞庭湖清冷绵柔,不适宜司火的荼姚修行,倒是挺适合鲤儿的。荼姚仔细查看了一番,此处灵力还算精纯,不过到底是下界,灵力稀疏,不如给鲤儿在此布个聚灵阵,好歹也要在这里待三年,也不能白白浪费时间,耽误了修行。
荼姚心念一转,扬手起势,以若干颗锦葵紫晶搭成两座小山置于西南、东北两角,再将两块大白晶晶簇摆放于东南、西北两角,以南海镇水珠为阵眼,催动自身灵力将晶石按阵法脉络相连,水晶四象阵才真正成型。感受到阵法内灵气骤然浓郁,且自成漩涡生生不息,荼姚才满意地收手,心想如此这地方倒也勉强配得上暂做鲤儿的修行之地了。
荼姚见天色尚早,干脆拿出纸笔,开始设计日后鲤儿在天界的居所。
鲤儿成年之前,必是要和自己同住在紫方云宫的,可紫方云宫被自己这只御火的凤凰住了几千年,早就变成个大火炉了,鲤儿却是习水的,得给鲤儿的殿内布置个聚水阵法,殿内的建筑装饰全都要换成水属性的,嗯,荼姚的私库里水属性的灵宝好像不多,那待会儿让雀灵回去传令水族多进献些来。
鲤儿是条应龙,天生喜欢待在水里,天界的天河倒也清澈宽广,可是那水不过是普通的无根之水,鲤儿偶尔一用也没什么,但若是只能泡在天河里也太委屈鲤儿了。唔,记得紫方云宫里有好多个殿阁,那就推倒几个,给鲤儿挖个池,用五行真水填满……
荼姚边想边记,不知不觉写了厚厚一大沓纸,草图都画了许多张出来。
“一时间也不想周全,且先这样吧,让雀灵先去布置,等日后有了更好的想法再做修改。”荼姚正想唤雀灵过来,突然想起了鸟族的那一堆烂摊子,心想“荼姚虽没特意让我善待鸟族,但她到底还是挂心的,再者现在我是鸟族族长,鸟族越强大我这个天后才能做的越肆意。也罢,反正现在也闲着,就顺便帮鸟族规划下以后吧。”
想到这里,荼姚拿出张新纸,继续埋头写写画画。这么仔细一盘算,鸟族的弊端还真是不少。
以前的荼姚自成为天后之后,便一心弄权,虽然也知道要兴盛鸟族,但她的手段着实低劣,又被太微对鸟族的抬爱迷花了眼,导致现在鸟族空担着天界第一大族的名号,占着广阔疆域,族中却只有荼姚这一个上神。
鸟族自以为当初扶立天帝上位,劳苦功高,天后又是族长,更可保鸟族高枕无忧,这许多年族人行事越发嚣张跋扈,不知在五界中树敌多少,还不知进取,在庶务中大把的浪费时间精力,近年来肯潜心修炼之人越发稀少。
还好现在还没到积重难返的地步,以天后威严足以订立族规,对鸟族中人严加管教,督促族人努力修行。
替天帝看管偌大疆土有什么用,能将这些地域都纳入掌中,真正成为鸟族领地才是鸟族根基所在。再从族中挑选天赋出众、心性澄明之人大力培养,早日修得几个上神之位,才能让鸟族有自保之力。
这些事情以前的荼姚想不到也做不到,但现在的荼姚可曾经是洪荒世界里第一只鸾鸟,身经五次量劫,少时追随元凤陛下统领飞禽、执掌天空,龙汉大劫后受元凤遗命带领凤族避居不死火山,更是早早看出人族当兴,趁巫妖大战人族被肆意屠戮之时,与人族合作,凤凰化为人族图腾,以人族的信仰之力为凤族谋得存续之机。
如今不过是为鸟族谋划一下今后的发展道路,荼姚胸有成竹,下笔如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洋洋洒洒写了若干篇计划,事无巨细都写的明明白白。
荼姚这才叫来雀灵,将两份文稿都交给雀灵,让她先去天宫为鲤儿准备宫殿,再去鸟族翼缈洲传她口令,严令族中长老约束族人,按她所写的计划行事,若长老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让他们来洞庭湖求见。
天色渐暗,晚霞微露。
鲤儿牵着舅舅的手,回到了水晶宫中。刚刚走到宫门口,便看见一位白衣女子正莲步轻移,缓缓而来,脸上只是薄施粉黛,却更显明艳之姿,她神色清冷,眉眼间一派高贵矜傲,却在看见不远处的小少年后微微一笑,霎时冰消雪融,只剩下满满的慈爱疼惜。
“天后娘娘!”鲤儿见天后娘娘出来接自己,忙挣开舅舅的手,一路小跑,一头扎进了天后娘娘的怀里。
“鲤儿。”荼姚一把接住他,亲昵的抱在怀里,细细地查看了他的情况,见他衣衫整齐、面容整洁,心知龙鱼族族长在送他回来之前已帮他收拾了一番,便细看鲤儿神色,见他脸上虽难掩哀伤之色,但好在精神还算振奋,没有哀毁过度,这才放下心来。
荼姚抬头谢过龙鱼族少族长,便牵着鲤儿进了殿内。
“鲤儿,你母亲葬礼已过,明日起你便要为她守孝三年,这是你应尽的孝道。”
“守孝是什么?鲤儿该怎么做?”荼姚想着簌离带着鲤儿藏在水底千年,每天惶惶不可终日,连厉害的术法都不敢让鲤儿修行,这些礼仪修养就更顾不上了,日后自己要好好教导才是。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因为孩子出生三年之后,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所以当父母去世之后,孩子都要守孝三年以感怀父母养育之恩。守孝的时候,要闭门不出……”
荼姚抱着鲤儿坐在椅上,轻声细语地向他解释何为守孝,他又该如何守孝。
雀灵见天色暗淡,进内来点燃了殿内的蜡烛,见天后正在教导殿下,便放轻脚步,悄声出去了。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在墙上投下了这对母子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格外温暖动人。
鲤儿开始守孝之后,荼姚日日陪伴在他身边,教他读书识字,指导他修炼法术,对他的饮食起居都亲自照看,样样不肯假手于人,两人的母子情谊愈发深厚。
这天晚上,荼**刚照顾鲤儿睡下,看到雀灵在她身后似乎欲言又止,便叮嘱鲤儿先睡,起身示意雀灵和她出去说话。
“刚刚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有话要跟我说?”荼姚信步走到庭院里,衣袖轻敛,在石凳上坐下。
“娘娘目光如炬,雀灵心中确有疑问。”雀灵跟在荼姚身后,恭敬地侍立一旁。
“什么事?”
“雀灵不明白,您容许大殿下为生母守孝,又对大殿下如此用心照料,可大殿下回天界之前必要服下浮梦丹,将过往记忆全都抹去,您这三年不都是做了无用功吗?”
雀灵眼看着天后这些日子对大殿下呵护备至,着实心疼。天后娘娘身为鸟族公主,自幼金尊玉贵,被整个鸟族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用过心。
再者她也确实不解,等大殿下服下浮梦丹,这三年的事情都会忘记的一干二净,娘娘所做的一切大殿下都不会记得,既如此又何必这样费心劳力呢?
“本神怎么行事何时要你来多嘴了?”荼姚面色一冷,瞥了雀灵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是雀灵逾越了,请天后娘娘责罚!”雀灵一惊,忙跪下请罪,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离开天宫,过了些无拘无束的日子,竟忘了主仆之别,实在不该。”
“罢了,念在你也是为我考虑,这次就算了,以后再犯本神不会再留情面了。”荼姚抬手示意雀灵起来,才对她说道,“记忆可以被抹去,但感情是无法消除的。即使鲤儿日后注定会忘记我与他相处的过程,但他在这些时日中对我留下的感情是不会被忘记的。如此我又怎么是在做无用功呢?”
“再者说,鲤儿如此善良纯孝,我实在是喜欢他。既然是我看重的孩子,那自然要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当初我是可以让他立刻服下浮梦丹,即刻带他回天宫,反正他那时根本不懂守孝一事,以后也不会记得,可他不懂,难道我不懂吗?他不记得,难道我也不记得吗?我若欺他年幼无知,日后我怎么能坦然面对他?”
“他母亲已经死了,天帝对他也心存芥蒂,以后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自然容不得任何人欺侮他,便是我自己也不行。”
说道此处,荼姚看向雀灵,神色郑重,“雀灵,你今日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你心里还没有将鲤儿真正看做我的儿子,你以后要时刻牢记,我待鲤儿视如己出,你待他要如待我一般,如若再犯,本神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