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广陵跌跌撞撞地离开,只觉心中一片荒凉。不思量,自难忘,终究是我自己的痴狂罢了。她苦笑起来——他离我而去,连一曲《离殇》都不需奏响。
也不知道身上到底流了多少血,她无力地靠在人影阑珊的小巷角落里。黑暗中笼罩着淡薄的月色,手心里一片粘稠。她下意识地摊开右手,只见掌心里一片喑哑的色泽。那浓腥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出,湿透了她半边衣袖。
她掏出一个碧玉窄口小瓶,从中倒出一颗泛着圆润白光的药丸,生生吞了下去。
血视似乎已经止住了。湘广陵扶着墙壁慢慢从巷子里走出来,耳边突然传来两个醉汉的推搡。她猛地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变得清晰。这样的夜晚,要是遇到了穷凶极恶的狂徒,可就没办法脱身了。
但她再抬头看,看到的却是水云游和丰年瑞。
水云游喝得酩酊大醉,口中喃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丰年瑞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搭在肩上,两个人东倒西歪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走着。
湘广陵心里稍稍安稳一些,她动了动,却又不敢出去。突然,脚边窜出一只如小猫大小的老鼠,这只老鼠横街而过,吓得湘广陵禁不住除了一身冷汗。她低低“哼”了一声,忍住了大叫的冲动。
但是丰年瑞已经发现了这里有人,他丢下醉醺醺的水云游,任由他呈“大”字型倒在黑漆漆的大街上,向着这边抽刀出鞘。
利刃闪过,湘广陵向他伸出了手:“丰年瑞。”
丰年瑞越听越耳熟,他一手把湘广陵从黑暗中拉出来,湘广陵便整个人跌倒在他怀里。
他看到那只手满是鲜血,早已吓了一跳,沉声道:“湘大人,你怎么了?”
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丰年瑞想把她背起来,但看了一眼醉倒在地的水云游,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道:“湘大人,你还走得动么?”
“云游……他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这臭小子,就是被甩了罢了。这副鸟样,看得你爷爷我心急,就带他去喝酒。结果酒量又不行,就变成这样子了。”
湘广陵微微一笑,笑容里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哪个姑娘这么大胆,敢甩水云游队长?”
“哎,还能有谁?就是安阳……”他突然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讪笑道,“没有没有,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她看着丰年瑞,语气淡漠而随意:“听说风大将军要成亲了。”“原来你知道了?”丰年瑞咬紧牙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道,“湘大人,你……你……”
“我没事的,我……”湘广陵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她把手搭在丰年瑞肩上,手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我想喝酒。你知道这么晚了,哪里还不打烊吗?”
“好像没酒店不打烊了。”丰年瑞想了想,一拍手掌道,“这样吧,我带你去醉香楼,那里通宵达旦……”
湘广陵打断道:“醉香楼?”
“没关系的,反正你又不能……啊,我是说我身边躺着的这个貌似还想喝酒,我们就一起去好了。”
丢下你一个,万一出什么事,风归影那小子不把我的头削下来当板凳坐才怪……
轻纱绕臂,美人妖娆,花街的烈酒也带着别一番的女儿甜腻之气。湘广陵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是水云游是醒了又喝喝了又醒,丰年瑞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发酒疯。
“丰年瑞将军,你看,水云游的酒量其实还不如我呢……”
“谁说我不如你,湘大人的酒量那是出了名的差……可比我差远了……”水云游打了个酒嗝。
“谁说的!叫他滚出来!”
“将军说的……将军说你喝醉了让他占了便宜……”
“他胡说……他最喜欢胡说了,你别听他扯!”湘广陵一碗酒泼在水云游脸上,“你丫的有种和我斗酒!”
“你敢泼我!”水云游擦干了脸,愤然而起,“你丫的有种和我斗酒不要醉!”
“你丫的有种和我斗酒不要醉醉了你得喊我爷爷!”
“你丫的有种和我斗酒不要醉醉了你得喊我爷爷我叫你孙子!”
“你丫的有种和我斗酒不要醉醉了你喊我爷爷我叫你孙子顺便让丰年瑞当你儿子!”
丰年瑞心想:你们斗酒,干我啥事?
但他还是不住地给这两个醉汉添酒,顺便在酒中掺水,再顺便摸了湘广陵和水云游的钱袋——水云游钱袋里只有三文钱。湘广陵更绝,她钱袋里空空如也。
水云游醉醺醺地搬来一大坛百年老窖:“你丫的……”
丰年瑞一拍桌子霍然而起:“都别喝了,都给老子起来!”你爷爷的,没钱还喝什么酒?!
他的脑袋一顶,只听得“哐啷”一声,百年老窖的碎成一地瓦片。
“啊,将军……你……你打破了我的酒坛子……”
丰年瑞双眼冒星,直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