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视野不知不觉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原本嘈杂的人群也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安静下来。身旁似乎只剩下了列车在刹那间呼啸而过的声音。缓缓经过检票口的四人总算是能稍微在拥挤的人群中获得点儿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了......
既然时间是限制在傍晚前回到拍摄地集合,所以筱与奏就按照先约带着胧与樱一起去购买在刚才的骚动中损毁的吉他。不过在这之前筱决定想看看它还能不能修理。因此在出了地铁站后,穿过广播大厅的一行人便开始寻找乐器行。
在不停地东张西望穿过一道又一道回廊之后,紧接着乘上电梯的她们顺理成章地来到了二层。刚才的一层只是小卖部与地下超市,以及停车场循序渐进并一字排开的场所不同,二层则是乐器店的集中区域。
当然在这犹如“人”字形似的乐器店铺街中,理所当然也有能修理乐器的地方。可是对樱来说比起修理,她可能更想要得到一把新的吉他。此时此刻她正背着吉他箱包,一路小跑似的跟在后面。
胧则是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左顾右盼似的东张西望——
她似乎对周围所有的乐器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兴趣,甚至不由得好几次想要冲进店里试用它们。好在都被奏不由分说似的制止了。因为也有好些店是根本不允许以不购买的方式来试用乐器的。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只是被用作展示与招揽客人的手段而已。
“不行!”
所以她的理由也相当的充分。同时也多亏了奏在场,要不然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招架不住她们的软磨硬泡。只见奏好几次就像是拖扫帚似的抓着胧的衣领后襟把她拽了回来——
“新的扩音器;新的踏板;新的落地鼓啊......好想要......呜噗!?”
奏则是对她这种耍无赖似的撒娇面不改色,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毕竟比起苦口婆心似的劝告,她更擅长干脆利落的以实际行动来避免类似的事。所以胧对奏的这一点也是颇有微词......
她甚至常常拿筱对自己的态度在奏面前炫耀。还会说诸如:“如果奏前辈也和筱前辈一样温柔就好了呢!”不知不觉就变得飘飘然起来。
“她那只是单纯在纵容你们吧?如果你们分不清这俩词儿的区别,那么我建议你们俩回家翻翻字典可能会比较好。”
而每当这时就连平常一向乖巧听话的樱也免不了被牵连着一块儿受到奏那毫不留情似的指责。不过她早就习惯了。而且也同样认为奏的存在对现在的乐队来说是必须的。
她与筱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舞台上的绝对领导者,而奏则是乐队成员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和剂。她自始至终都在恰到好处的基础上把握着这两者之间的分寸。
而且筱也懂得在平时把这部分角色的位置让给奏。又或许是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好了好了,你们俩到此为止可以吗?”
眨眼间在两人都罕见的不肯退让的节骨眼上,筱总是能看准时机似的像是这样恰到好处似的承担起“裁判”的职责。虽说奏大多数时候是不需要她介入的,但是偶尔也会有像是这种情况发生。
毕竟她的性格从来都不懂得“委婉”。而是时时刻刻有话直说,但同时这也让误解更容易滋生。
“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也别拿我平时对待你的态度去要求奏嘛!她原本就不擅长类似的事,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筱,你到底是哪边的同伴?!”
被筱这么直接地指出缺点,奏显然有些不甘心。
可筱根本就无视了她的质问而继续补充说:“奏,你也好歹在把想法或者决定付诸实际行动前考虑考虑对方的感受嘛——好吗?”最后只见她用仿佛只有奏能看见的坏笑暗示了一下。
而面对那样的笑容,她根本没法再多抱怨什么。所以只能乖乖闭上嘴并表示接受筱刚才的建议。但是就连奏自己也知道,要想真的做到这种事对自己来说根本难如登天。
也正因为这样,才不擅长应付带着这种态度的筱。
“唉,真是服了你了。”
刹那间这听起来像是感叹的话,既是奏自我安慰的体现,同时也是对于筱的承诺。也就是说,今后她会尝试着用更熟练的做法去控制脾气。但是多半类似的情况仍旧会出现吧?
紧接着,四人紧跟着进入了一家坐落在西侧走廊尽头的乐器店。
这家店装潢相当朴素,看起来除了各种与音乐有关的涂鸦以及卡通形象之外,其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毫不相干的东西存在。四周的墙上挂着五颜六色似的吉他与贝斯,眼前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能想象到的所有乐器。当然也有胧一直想要的扩音器与落地鼓......
它们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来保证这整个空间不会显得拥挤、繁杂。
从门口缓缓延伸到物理的灯光也缓缓变得柔和了起来——头顶正上方的枝形吊灯散发着与霓虹差不多的色彩光晕。就好像各种蹦蹦跳跳的水果不停地围绕在客人四周似的。
虽然会让人觉得有些炫目,却并不会产生不适感。
“欢迎光临!”
位于门口的服务员用丝毫挑不出缺点来的笑容迎接了她们。
这时走进店内的奏与筱也才注意到店名——Fellys,以及这整个像是泳池似的店里,究竟有多么宽敞。然而也不能因此就忘记来这里的本来目的。所以筱用最快的速度拐进里面的隔间,与店员说明了来意。
“修理吉他?明白了,但究竟能不能修理还请让我仔细看看实物。”
紧接着樱也迅速穿过大厅来到这个像是河蚌似的隔间里,将吉他递给了店员。紧接着小心翼翼地缩在筱身边等待最后的评估结果。她此时此刻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紧张。
也许是在担心店员会责怪她怎么会被摔得上下部分整个裂开的惨状吧?
所以这才不敢吭声。直到最后店员将“无法修复”的结果告诉她们之后才慢慢低下头去强忍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目不转睛似的盯着鞋尖。——事实上自己的家境也并不殷实,更别提这把吉他还是母亲送给自己的......
而且这并不是无偿,反而明确要求她把买吉他所花的费用还给自己。
然而现在吉他却被自己间接弄成了这副模样什么的,虽说这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即便深究起来也完全不是自己的错。可即便如此,要此时此刻的樱说出“无所谓,那就再买一把吧!”
这样的话来还是太为难她了。更别提坐在一旁的筱也知道她即使直到现在也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取这笔费用,为了能在将来有朝一日将这笔钱还给母亲。然而这些事,以及整个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她愣是从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助过。
明明只要开口的话,大家都会愿意帮忙的。尤其是奏,她肯定会为樱想尽办法解决这事儿。
在这种地方,她和忧一模一样。
当然如果樱打算自己想办法解决,那么她也不会贸然插手。这是奏最善解人意的地方,也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原则。同时这也是自己最初执意邀请她加入乐队的理由。
“无法修复?具体来说是......?”
刹那间因为只顾低着头的樱根本无法成为交涉对象,所以筱只能擅自将对话延续了下去。
“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喔?客人,我并不是借机推销自家产品,但是损坏程度到这个级别的话,根本无法再进行修复了呢。”紧接着,店员既诚恳又略显为难的态度霎时间使得筱产生了片刻的犹豫——
不过彼此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么如果重新购买与这个同级别的吉他的话,又需要多少钱呢?”
店员稍稍打量了一会儿此时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黑色长方形箱包里的吉他的惨状,随后叹了口气说:“至少得两万。”然而即便最初筱自以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她在听到售价的瞬间,内心深处还是吃惊不小。
这时候正巧奏与胧在外边的大厅喝完饮料,因为等得有些不耐烦,所以也绕过一排排桌子与胧一起走了进来。
可樱这时候早已经忍不住开始不停地掉眼泪了。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半是急得不知所措;另一半则是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自己现在哪儿有那么多钱呢?更别提这还是上万的价格。“筱,跟我来一下。”
见状,奏将筱从原本的隔间里给叫到了外面的回廊上。
“那把吉他真的无法修复了?”
“看起来好像是的,毕竟之前在马路中间摔得可不轻啊......”
“是吗?”
“怎么?难道你有办法帮帮她?”
紧接着奏便陷入了仿佛旁若无人似的沉思中。
而且樱那副伤心得无以复加似的模样,老实说她也看不下去。
最后没过多久就仿佛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抬起头来对正等着她把话说完的筱说道:“要不然我把之前一直存着的薪水都拿出来吧!虽然不知道这样够不够,但是如果再加上你的那部分应该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你也应该从一开始就有相似的打算了吧?”
“话是没错,可那是——”
“这样真的好吗?那是你做卡拉OK服务的兼职时赚取的薪水吧?”
“嗯,其实那儿的时薪还挺不错的哦?所以没问题......”
话音刚落的瞬间,她看着筱的眼睛坏笑了一会儿。
奏明知故问似的故意回避掉了筱话里的意思。她的用意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同时也一并看透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让她即使想劝也无从下手。而只能乖乖接受奏的提案......
同时,也对她的果断以及体贴有了更深的了解。
“好了好了,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然而筱这边还没来得及感动完,再次踏进隔间的奏眨眼间便将胧直到刚才的努力霎时间全部化为泡影......樱同时也从似有若无般的啜泣,刹那间变成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奏!前!辈!求你别在这节骨眼火上浇油好吗!?”
“......”
这是第一次,奏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同时自知理亏的她也说明了自己和筱商量的结果......顿时让胧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变,就仿佛像是掉进了钱眼儿里似的紧盯着她们——
简直整个人都变得闪闪发光......
并轮流来回打量着她们俩。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再加上她那瞬间的态度变化,老实说让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只得转头看了看筱,表情看上去毫不避讳似的写着:“这两个笨蛋交给你了!”
之后便转身到门口去事先预定了樱可能会中意的吉他款式,然后紧跟着由筱付钱。当然,自己的那份也包括在内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最后一个环节弄得那么麻烦嘛......
如果硬要说也非常简单——那仅仅只是因为奏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而已。除了一些必要的基本操作以外完全对它们束手无策......所以这部分还是交给筱来操作比较好。
“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我会尽快把钱还上的!”
这时候,奏忽然猛地捏住樱那看似肥嘟嘟的脸颊使劲儿扯着说:“不用你打肿脸充胖子了!今后给我继续精进演奏水平就好——”
“似的(好),唔(我)系到(知道)了!”
不由得逗得作为旁观者的筱与胧笑得眼泪都仿佛要掉出来了。紧接着四人就离开了店里,准备回到拍摄地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离开。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计划没错,然而在半途中却发生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筱忽然在毫无征兆似的情况下捂着肚子,紧接着表情极其痛苦地蹲了下来!
“筱?喂,怎么了!筱?!”
瞬间所有人都慌了手脚!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奏马上联系了工作人员。紧接着慢慢配合着筱的节奏,与樱和胧一起把她扶到路边台阶上坐下。明明只不过是这点时间,筱的整张脸都已经不由得发青了。霎时间疼得满头大汗的她只能任由不听使唤似的身体......
仿佛像是七零八落地废旧零件一样整个跌在奏的双腿上!
“筱前辈!振作点儿啊!!”
胧与樱更是瞬间急哭了——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直到刚才都有说有笑的筱为什么会突然陷入这么危在旦夕般的状况中!可是即便两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丝毫无法改变现状......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筱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最后甚至连意识看起来都快要被剥夺了!
这时候奏当机立断叫了辆计程车和樱、胧一起把看似已经奄奄一息的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不一会儿,早已经陷入类似仿佛半梦半醒状态的她眨眼间便被医生推进了急救室。
而这时候奏与胧,以及樱只能等在外边。
带着那极度忐忑不安的心情拼命将缓缓在身体各个角落开始蔓延的恐惧消除。——就算这显而易见是种徒劳的努力......然而即便如此她们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奏不由得扪心自问,但是无论她将这三天所经历的事以何种形势在脑海里倒放,即使自己已经拼尽全力想要找到任何可以成为线索的蛛丝马迹......可最后却猛然发现没有一丝是值得怀疑的地方。
紧接着,就算是一向冷静、果断的她也免不了陷入了与自我厌恶非常相似的情绪里——
那便是......渐渐开始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憎恨,并不断地苛责着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而无能为力的自己!没错,奏这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完全彻底地展现出来!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的她表情僵硬,浑身不受控制似的瑟瑟发抖着......
双手掌心也到处都遍布着冷汗。
继而不知不觉就把这次的突发状况,鬼使神差似的完全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相似的情绪,也同样犹如“诅咒”似的囤积在胧与樱两人之间。甚至,就连四周围的空气也因为被影响、牵连而变得异常沉重。就仿佛像是泰山压顶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相对的,若非奏反应迅速的话,可能情况还会比现在更加严重。就这点来说,她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可能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只是这番话,现在却没有人能若无其事似的说出口。
因为三人此时此刻的表情,早就已经完全将仅剩的那一丝理性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怎么可能还听得进别人的话呢?倒不如说,此时此刻的任何话语都显得像是有点儿“在伤口上撒盐”的意味。想要它有多么苍白无力,它就能如你所愿似的有多么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