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采潇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靖王府会发生什么大事。
或者说,能知道的大事,也就是柳氏这个宠姬被靖王下了牢的的事情了。
无嗔小道士显然是避祸才不愿来靖王府,而现在的靖王府有种谈鬼色变的惊恐,她就算是化身大仙要帮忙做好事,都会引起众人的惊慌,以致寸步难行了,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下午未时左右,靖王南宫棣云终于回来了。
他一回府,管家势必向他禀告了南宫骞为母求情,跪晕的事情。
按照以前南宫棣云对南宫骞的宠爱,他自然是要立即去看望大儿子的偿。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仅仅是皱了皱眉头,关照了管家好生的请大夫为南宫骞看诊,然后自己却去了疏默轩。
彼时,无事可做的苗采潇正坐在窗台上,晃着两脚丫跟南宫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听到文宇禀告说南宫棣云来了,心里莫名的就升起一抹恐慌。
“好好的待在书房,不准乱跑!”而南宫睿一整脸色,丢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在院门口迎接了南宫棣云。
“父王!”躬身行礼,南宫睿在面对南宫棣云时,面上的表情平静依旧。
“柳氏的事情,你知道了!”南宫棣云在南宫睿的引领下,一边随着他走向正厅,一边说道,语气是肯定的。
也是,靖王府说大很大,说不大也不大,作为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南宫睿若是对府中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那才是不对劲的。
“是!”南宫睿沉声应道,并不多话,以不变应万变。
“你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南宫棣云也习惯了儿子言简意赅的性格,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言辞简洁。
“父王指哪方面?”进了厅,南宫骞请了南宫棣云上座,吩咐了文宇上茶。
南宫棣云大马金刀的坐下,垂眸掸了掸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再抬眼道状似自嘲的道:“最近府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为父还真是一时说不清该提哪件事了!”
南宫睿默了片刻道:“都会过去的!”
“是吗?”南宫棣云带着审度的视线看着南宫睿的眼睛。
后者回以无畏的迎视,毫不闪躲。
南宫棣云的眉头及不可见的抬了一下,道:“希望正如我儿所言,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
“父王但说无妨!”
“只是,柳氏一事发生得有些蹊跷,为父我关心则乱,总有几分亲情在,怕是不好作出合理的判断……”南宫棣云再次欲言又止,目光殷切的看着南宫睿。
南宫睿低眉敛目,拱手道:“父王有事尽管吩咐,儿子为父分忧是本分!”
“为父一直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南宫棣云赞赏的点了点头,并未立即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感慨了一番道,“即便骞儿是长子,但他却远远不及你懂事沉稳!”
“大哥的能力也是不俗,是父王对他要求太过严厉了一些!”南宫睿不骄不躁的说道。
“他的能力……哼!”南宫棣云哼笑了一声,视线始终落在南宫睿的脸上,“算了,不说他了!”
“是!”不说便不说,他也没兴趣与他讨论南宫骞的事情,南宫睿眉眼淡然的应道。
“关于柳氏一事,为父想将事情的经过缘由都交给你来调查,你看如何?”
南宫睿故作惊讶的道:“父王,这不好吧!柳姨娘毕竟是孩儿的长辈,且又与母妃有主仆之情,孩儿若是接手,怕是有所不妥!”
“便是长辈又如何,作出那样道德败坏的事来,既不自重,又如何让他人尊重!”南宫棣云不悦道,“而且,你是世子,虽是辈分小于她,但你的身份是这个王府的未来继承者,除了为父与你母妃,任何人都要匍匐在你脚下,你不用忌惮!”
“父王既如此说,孩儿必当为父王分忧!”南宫睿状似见他生气,不敢顶撞的起身领命道。
“嗯!你只管放手去查,顺便将府中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靖王府向来干净,不能被那些脏东西给毁了清誉!”
“孩儿明白!”南宫睿敛眸道。
“你自己的事情也多,事务比较繁忙,因此,为父已经传书给老三,让他回来协助于你,你意下如何?”南宫棣云又道。
既然已经传书,再来问他意下如何,这不等于是空话吗?
南宫睿心中暗讽了一声,面上自然不动声色道:“听凭父王安排!”
只是,心里却是疑窦暗生。
之前他猜测南宫棣云在冲动之后冷静下来或许不会将柳氏如何,才转嫁他之手来处理事情,无非是想要试探他之后,再让他这个晚辈手下留情,放过柳氏。
倒是,便是流言四起,他也不会沾上半点腥臭之味。
但他居然要将南宫商叫回来一起审查柳氏一事,便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嗯!”此时,南宫棣云似乎才露出真正欣然的一笑,随即又道,“对了,还有一事要跟你说!”
南宫睿神情一怔,料想是跟他上午去丞相府一趟有直接关系了。
“父王请吩咐!”
“是关于瑛儿一事!”南宫棣云道
果然!
南宫睿神色微微有些迟疑,也并未立即回应,等着南宫棣云的下文。
“咱们府中最近怪事频发,父王也拿不准是人为还是其他,因此,为了不让瑛儿无辜受累,今儿下朝之后,便去与乔相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让瑛儿先回丞相府养病比较好!睿儿,你觉得如何?”
只是先送回去养病,日后南宫与乔家的联姻还是会继续!
南宫棣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便是这样的意思。
南宫睿不做任何的反驳,只顺从的应声道:“一切听从父王安排就是!”
“来日方长,睿儿你的终身大事,为父总不会疏漏的!”
“让父王操心了!”
“为人父母的自是要事事为子女打算,为父惭愧,自觉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南宫棣云话锋忽然一转,竟然与南宫睿论起亲情来了。
南宫睿也接的顺溜,丝毫不显对他的任何不满:“父王言重,您伴随君王左右,日理万机,对孩儿们已经照顾的极其周到了!”
“为父的总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还有你母妃的病,为父当真惭愧……”
——
对于靖王,苗采潇也不知是因为靖王府的结界的缘故,还是因为威严的靖王本身的原因,总之,她心里莫名的揣着一抹敬畏,不大敢靠近。
因此,得了南宫睿的命令不准她随便走出书房后,她就乖乖的待在书房里,果然不敢乱跑,也不敢去偷听他们父子说了什么。
待看到南宫睿南宫棣云离去之后,便立即飘了出去,站在还在院门口,看起来十分恭敬的遥望着南宫棣云背影的南宫睿身边,关切的问道:“你家老头跟你说了什么?看起来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为难你了?”
“脸色不好?”南宫睿倒是讶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自认在父王面前表现的可圈可点,并无异样,脸色应该如常才是。
一看上了自己的当,露出这表情,苗采潇就知道南宫棣云来找他绝对没啥好事,揣测道:“你家老头不会也怀疑那些关于柳氏的谣言是你放出去的吧!”
她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都差点那样以为了,南宫棣云这个在官场打滚了数十年的堪称老狐狸的异姓王会没有猜疑才怪!
南宫睿终究反应的快,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不由哂然笑道:“难得你如今也会使用心机诈我了!”
“切,你还真当我是笨蛋啊!”某人立即傲娇的道,“虽然我平时落落大方,不爱计较小节,但是我还是很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好不!”
“不是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吗?”他转身笑问。
“谁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啦,我……”差点反上当的苗采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阻止他出门,然后醒鼻子噘嘴道,“呵呵,原来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啊!”
南宫睿脚下一顿,一脸被拆穿的窘迫,很是羞愧的模样道:“完了,居然被你看穿了!”
“哼哼,所以我说我很聪明的,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大智若愚罢了!”
“原来如此,我真是受教了!”面上无比真诚的说着,笑意却不自觉的爬上了他的眼眸。
深邃的眸子中流光溢彩,犹如桃花朵朵盛开,十分的迷人。
苗采潇立即便被吸引住了,拉着他的手也一时忘记了放开,痴痴的傻看着他。
他倒不在乎被她这样看,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将她拥进怀中,温存一番。
但此时此刻不是最佳时机。
“怎么,看傻眼啦?”他掩去心里的涌动,戏谑的笑道。
苗采潇倏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看着他居然看走神了,脸颊上顿时火辣辣的燃烧了起来,她赶紧一边松手,一边逞强道:“谁看傻眼啦!我就是忽然想到有些事情一时发呆了而已!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做我的事情去!”
连还珠似的说完这几句话,她便立即逃也似的先南宫睿一步飘出了疏墨轩。
羞窘逃跑的她,没有看到背后的南宫睿瞬间变换了的眼神。
——
南宫商回来的很快,第二天的上午,便风尘仆仆的先行到了王府,迎接他的是刚在门口送了乔瑛上了丞相府车轿的靖王与南宫睿。
“父王,二哥!”南宫商见了南宫棣云便要行跪拜礼。
南宫棣云出手很快的将他扶住道:“一路赶回来辛苦了,先回房梳洗休息片刻,具体的事情待你修整过后再说吧!”
“是!”南宫商拱手时,眼角余光扫了南宫睿一眼。
后者在人前永远保持着清冷孤傲的表情,对于他这个数月不见,在外奔波的庶弟并未表现出热情。
“对了,你姨娘还不知你今日回府,你梳洗过后,先去看看你姨娘吧!”南宫棣云又提醒道。
若是自己方才的跪礼被阻止虽然让他意外,但却没有令他动容,但父亲居然主动提及了几乎被冷落了数年的姨娘,南宫商的心里不免还是有所动摇。
此时,询问的目光已经无法掩藏的看向了南宫睿。
接受到南宫商的视线,南宫睿稍作犹豫,拱手对南宫棣云道:“父王,孩儿正要会疏默轩,便送二弟进去吧!”
南宫棣云的眸光在两兄弟之间左右扫了一遍,点头道:“嗯!也好,顺便将事情简略的跟你三弟说一下!”
“是!”
兄弟二人告辞了南宫棣云一左一右的迈开了步子,却一时间没有话题,沉默的走了许久。
之后,还是南宫商先开了口:“二哥,对不住,嫂子的丧礼我没有及时赶回来!”
“都已经过去了!”南宫睿淡漠的回道。
南宫商显然面对南宫睿的冷漠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急切的道:“还有,今日回来也是父王发了加急的家书,我才连夜启程赶回来的!”
对于南宫商的解释,南宫睿并未给出太多的反应,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辛苦了!”
“二哥!”南宫商有些焦急的唤道。
南宫睿止步,清冷的目光落在与自己同等个头的庶弟脸上,看着最像南宫棣云的他,他始终淡漠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刻意提起!而且,我们都是父王的儿子,为父王分忧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与二哥一心,毕竟我们是兄弟。”南宫商有着对南宫睿的崇敬。
南宫睿闻言,并未表现出感动,只道:“此话待府中的事了之后,再谈兄弟之情吧!”
南宫商一怔,面色也凝重了一些:“二哥,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睿看着他,凝望了一刻问道:“父王的家书中不曾提及么?”
“不曾,父王只说急事速回!”南宫商眼眸坦然的看着他,未做回避。
“稍后你来疏默轩找我吧!”南宫睿也未再做试探,说罢,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二哥!”南宫商唤了一声,见他没有回头,便只有轻叹一声,向着另一个方向,他自己的院子而去。
从南宫睿告别南宫棣云之后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苗采潇看了一眼看起来因为南宫睿的淡漠而有些悲伤难受的南宫商,便跟着南宫睿后面,有些遗憾的感慨道:“虽然兄弟姐妹众多,但不能和睦相处,也是硬伤啊!”
南宫睿眼都没抬的道:“不能好好相处也就罢了,但若是心怀鬼胎,便是防不胜防了。”
“但我看你这个弟弟面相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总不会也像南宫骞一样吧!”苗采潇决定先以貌取人一番。
若说南宫睿只有两三分像南宫棣云,南宫骞有四五分像,那么这个南宫商便是兄弟三人之中最肖像南宫棣云的了。
有人说父母一般都比较偏爱跟自己长得像的孩子,但苗采潇倒是没有从南宫棣云身上看出来,怎么看他最喜欢的还是南宫骞。
只是,这一次柳氏出事,南宫骞晕倒,也没见南宫棣云有多担心长子,这又让她摸不着头脑,看不清南宫棣云的心思了。
“人不可貌相你没听说过吗?”
南宫睿似乎冷嗤了一声,但声音不是很大,苗采潇没有听真切。
“从没听你提及过他,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虽然不能确定我的直觉准不准,但是看他那么安分守己的娘,应该也能看出他认识自己的身份,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吧!”
苗采潇凭着自己的推断说道。
这回南宫睿算是侧头正眼看了看她,随即笑道:“小丫头也开始动脑筋看事情了?”
“你才是小鬼头呢!”被说成小丫头的她不甘下风的道,“我的真实年纪说出来吓你一跳!”
“你便是六十岁、七十岁,那也是我的后辈,晚了我不知几百年了,你说谁的年纪更大一些!”见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南宫睿暗笑。
她虽然是个意外闯进靖王府的灵魄,但在非必要之前,他还是希望她的世界单纯一些为好,不然……
何况,七月半鬼门开时,他虽然未雨绸缪,帮她化解了一劫,但谁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变故。
苗采潇一时语塞:好像是这个算法!
但是,她是不是又被他拐了什么,总觉得原来的话题不是这个呢!
“对了,你的身份更容易明目张胆的去偷听,能帮我去纤云院中听听他们母子的对话么?”
“偷听不好吧!”
“你现在装清高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
好吧,其实他不说,她也想着要去偷听来着,只是被他这样一点穿,她微薄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最后,苗采潇当然还是去了纤云院,谁叫她的好奇心比猫还重呢。
而且,她总觉得能帮上南宫睿一点是一点,谁叫她的一颗芳心不争气的偏向了他呢!
纤云院很是素雅安静,就像云氏恬淡的性情一般。
即便此时云氏看到远离家中数月的儿子激动地热泪盈眶,但她也不曾表现出大喜大悲的失态,只是噙着眼泪笑看着儿子道:“回来便好!怎么也不先回房梳洗休息一下再过来!”
字里行间,虽然平淡,神情却是充分表现出来对时常不在身边的儿子的想念。
“孩儿不累,也不急在这一刻休息!”南宫商露出温暖的笑意,并对依偎在云氏怀中的妹妹南宫霏拍拍手道,“霏儿过来,让三哥抱抱!”
南宫霏年纪毕竟小,因着许久未见自己的亲哥哥而露出怯怯的表情,往云氏的怀中钻了钻。
云氏有些心酸的拍了拍孩子的背,柔声说道:“霏儿,不是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三哥吗?快去让三哥抱抱,看霏儿可有长大了些!”
但小丫头还只是从娘亲的怀中偷看南宫商,而不敢亲近。
“这孩子!”云氏无奈而心酸的嗔了一声,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苦笑着道,“许是许久不见你,记不得你的样子,有些怕生了!”
南宫商也忍不住黯然神伤,低叹了一声道:“只不知此次父王着急招我回府,会不会让我多留些日子陪陪姨娘和妹妹!”
作为旁观者看着看着母子三人的互动,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古代权势之家,维系着骨肉亲情,手足关系的只是祸福荣辱,表面看来和睦和谐,但实际上内部的竞争不亚于朝堂之上的争权夺势。
她虽然时常犯迷糊,也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在靖王府这几个月也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局外人都看得心惊胆颤的,更别说正在局中之人,怕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吧!
“你父王将你召回,你可知是为了什么?”云氏收起黯然,一边温柔的拍抚着女儿的背,一边问道。
“这也正是孩儿想要问姨娘的!”提到正事,南宫商一正脸色,问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云氏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筹措该怎么跟儿子言简意赅的叙说家中的事物。
但她知道儿子风尘仆仆的归来,来不及梳洗便来看望自己,虽然是思母心切,但总也是要先从自己这做娘亲的这里了解府中的事情,才有自己的决断。
便招来侍女,先将南宫霏带下去,并嘱咐了守着院门,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才凝神道:“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要说,似乎就要从世子妃去世那时说起了!”
南宫商一怔,猜测道:“世子妃的死因,不是当即便查清了么?难道还有其余隐情?”
“我寄给你的家书,势必要经过王爷检查才能送出去给你,有些事,有些话,其实也都是你父王差不多的授意,我才敢提起!虽然信上跟你说了,世子妃之死是紫竹所为,但其中却是……”
云氏大致的将自从乔雨去世之后的事情对南宫商说了一遍,听得南宫商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沉吟片刻之后才问道:“那父王相信鬼神之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