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之中,各处的丫鬟依旧如平日一般轻手慢脚地走路,而侯夫人游氏这会正陪着婆母用早膳。要说今年有什么极顺心的事情,那就是游氏这个多年的世子夫人总算是熬出了头,老侯爷先前上折子给皇上,说要传爵给长子。
永安侯府在京城素来低调,家中子弟也并非那等寻花问柳之人,再加上有谢家这么一门在朝中掌着实权的亲家,所以这传爵那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就算这样,老夫人萧老太太还是时不时地在游氏面前提点,说这里头谢家也是出了力的。谢清溪为人乖巧,又嘴甜,同萧熙两人又能玩到一处去,游氏对这个外甥女也是喜爱地很。
所以每回谢清溪过来,她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她也是大族嫡女,出嫁的时候嫁妆丰厚,嫁过来之后丈夫又这样出息,她一生也是顺遂的。
“溪姐儿住的地方可有收拾妥当了?如今天气渐凉,可不比她上回来住的时候,床上的被褥要暖和舒服才好,”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道。
还没等游氏说话,旁边的萧熙便放下碗筷,笑呵呵地说道:“祖母,溪姐儿哪回过来小住,我娘置办的不经心啊。所以你便放心吧。”
“你瞧瞧,我不过是多唠叨了两句,这就护上了。果真是娘亲的小棉袄啊,”萧老太太指着孙女便说着笑道。
萧熙对付老太太最有一套,所以上去说了一会话,就将老太太逗得开心至极。
因着谢清溪这会还没到,所以用完早膳,萧熙就同其他几个姑娘高高兴兴地去上课了。虽说女子并不用科举考试,可是大户人家对于姑娘家的才学那也是极重视的,有些规矩严的人家姑娘七八岁就要读书了。
侯府也同其他京城勋贵世家一般,在家中请了先生,专门教导姑娘们的诗书礼乐。侯府的姑娘是上午学习一个时辰的诗书,而下午则练习琴棋书画等各种才艺。萧川算是个开明的父亲,并不拘束着女儿们学东西,所以几位姑娘学的还都是不同的,萧熙喜古琴,而萧珊则独爱古筝,萧思则同萧熙一般学古琴。唯有二房的三姑娘萧媛,学的乃是箜篌。
游氏看了眼依次离去的姑娘们,待她们都离开后,才看着老太太说道:“我见大妹妹信上说,连清湛都要过来住两日。我想着文恒的院子大,他们又是亲表兄弟,何不如让他们一块住了。”
“你安排的我自是放心,只是清溪儿年纪小,我怕在她在这住着会想家,所以便让你收拾地舒服些,”老太太说道。
游氏知道自己的婆母并不责怪之意,便又笑着说道:“先前我还同侯爷说了,妹妹和妹夫两人对孩子未免也太严厉些了。这懋哥儿刚中了解元,他们就又让孩子去书院读书。之前侯爷也想送文恒去长明书院的,结果他一听说要长住在那里,就跑来同我哭诉了。”
虽然知道自家孩子不用科举,将来也能入朝为官。可是在大齐以科举为重的前提下,这些考祖上荫庇选官或者是捐了官身的,到底是没人家进士来的有底气。
老太太也心疼地说道:“我先前也说过她,别把孩子逼得太紧。咱们清骏和清懋,那都是京城里头一等一的好儿郎。比起那些勋贵家就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不知好了多少倍。”
游氏点头,清骏那孩子就是她看着长大的,聪慧灵敏又有家教涵养,为人处事也无一不足,这样的好孩子那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啊。
先前游氏还觉得可惜,毕竟萧熙和谢清骏差着好几岁呢。结果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谢清懋,这孩子打小就板正的模样,那性子简直同她公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本游氏就觉得萧氏教养的儿子定是不会错的,又加上如今谢清懋中了解元,日后金榜题目那只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游氏这心里头也有些想法了。
“我瞧着骏哥儿如今也有十九了,到了明年再考春闱那都二十了,”游氏小意地瞧了婆母一眼。
“熙姐儿性子太跳脱了些,这大户人家的长媳听着倒是体面,只是这内里却是两面夹心,头上两层婆婆要伺候着,没个八面玲珑的手段哪行,”老太太还以为游氏惦记着谢清骏,立马反驳道。
游氏立即笑道:“母亲这是说到哪里去了,熙姐儿比骏哥儿要小上五岁呢,便是这年纪也大般配。”
她小心觑了老太太一眼,连在丈夫跟前都没说出的话,这会倒是在婆婆跟前露了点思绪:“我一早便觉得懋哥儿也是个好的,为人稳重又知上进,同熙姐儿年纪又只差着三岁而已。”
老太太一听当即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你可知这次你妹妹为何将清溪和清湛送到咱们家来长住,又让清懋去书院里读书?”
游氏见婆母脸色的表情不太好看,只得小心地摇头。
老太太立即说道:“那是因为懋哥儿琼林宴那头,谢家那个姑奶奶将自家的闺女留在了谢家,说她身子不好,想让谢老太太帮忙照顾着外孙女。”
游氏确实是不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她当即也立即讥讽道:“那位姑奶奶脸面可真大,前头刚害了人家的妹妹,这会又惦记着哥哥。”
“所以婉婉只怕是无意在表姐妹里头找媳妇,我瞧着清骏和清懋也是顶顶出息的,可是这强扭的瓜不甜,如今有适龄姑娘的家族里头谁不盯着谢家呢。况且我瞧着熙姐儿对她两个表兄也没那份心思,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但到底也要顺了孩子们的心,”老太太教导道。
游氏虽然被婆母说的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一想,婆婆说的好像也是真的。熙儿虽同清溪关系好,可是对谢家的表兄弟们倒也只是客套而已。
谢清溪过来的时候,是谢清懋是送着她和谢清湛一块来的。谢清湛虽然也得了来外祖家小住的机会,不过他爹说了,就算去了也不能耽误学业。所以他这的笔墨纸砚就装了有半车。
至于谢清溪就更夸张了,她恨不能把整个院子都搬过来。
先前她在萧家的时候,萧熙给她看了好些新奇的东西。所以她这会也把自己这些收集的那些玩意都带来了,毕竟江浙临海,往海外的商船都是从这处登岸。因此江浙一带舶来品要比京城多些。
谢清溪这会特地给萧熙带了一套俄罗斯套娃,还有好几个彩蛋,这些彩蛋表面镶嵌着的宝石可都是真的呢。
“懋哥儿既然来了,便不要走,在这处吃了午膳,”老太太一见他们来了,喜笑颜开,便不让谢清懋离开。
谢清懋点头,称道:“清懋遵外祖母吩咐。”
“这孩子,”老太太一见他这方正板直地模样,就想起自己那个成婚几十年的老头子,年轻那会觉得他这板正的性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可后来才知道这性子的好处,象永安侯府这等人家的,哪个侯爷没个妾室通房啊。偏偏那老头子成亲之后只守着她一个人过,同她生了两子一女,便是自己的婆婆再赏赐丫鬟给他,他也是坚决不要的。
“你到前院陪你外祖说说话吧,他一听说你们要来,早就等着你呢,”老太太笑着对谢清懋说道,老侯爷也如众人所料的那般,对这个子孙当中最肖似自己的外孙喜爱至极,每次来了都要亲自考校他一番,每回走,谢清懋得的赏赐总比旁人多。
谢清湛怕这个严厉的外祖啊,这刚逃离他亲爹,就又要见到外祖,舅舅为什么这时候不在家啊?
游氏见谢清湛苦笑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最偏爱的是这个外甥,都说外甥象娘舅。这谢家三个儿子中,谢清骏那就是的的确确的谢家人,无论是性情还是其他都深受祖父和父亲影响。
而谢清懋呢,性子活脱脱地就是萧家老侯爷的性子。谢清湛则是样貌上最像侯爷的,所以游氏同丈夫一样,对这个最小的外甥难免偏疼一些,总拿他当孩子看。
“你舅舅今个虽不在家,不过晚上定是要回来的。你舅舅听说你最爱踢蹴鞠,所以早让人给你准备了蹴鞠球,”游氏笑着哄他。
谢清湛一听便立即连声说谢。
倒是谢清溪看了他一眼只说道:“我看六哥哥这会定是后悔极了,怎么之前不说自己最喜欢的是打马球呢?”
老太太和游氏被她这么一说,便都提起了兴趣,还是老太太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这样一来如今舅舅为他准备的就是一匹高头大马,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蹴鞠球了,”谢清溪说完还学了撇嘴失望的模样。
“你这个促狭鬼,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老太太指着他便笑骂道。
待到了中午,姑娘们同谢家三兄妹都在老太太院中用膳,别说萧珊这样的姑娘偷看了好几回谢清懋,就连一向以才女自居的萧媛都借机同谢清懋说了好几句话。
吃完午膳之后,萧熙便拉着谢清溪去她院子中。刚到了院子中,便有丫鬟上了茶水上来,她撇嘴说道:“平日里那自命清高的样,今个怎么就不装了。”
谢清溪:“……”
“我说的是媛姐儿,你别看她那柔柔弱弱地模样,上课的时候却处处争强好胜,夫子只不过随口夸了旁人一句,她便不服气,”萧熙絮絮叨叨地抱怨。
谢清溪也不当回事,只当这是堂姐妹之间的小摩擦,她和谢明雪平日里上学的时候不也老拌嘴,姑娘家难免都有些小心思的。
“那夫子夸你多吗?”谢清溪笑着问她。
萧熙一下子苦下了脸,她说:“都说侄女象姑母,我听我爹说你娘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怎么就没学上一星半点。”
谢清溪一听别人夸她娘,那叫一个高兴的,于是她立即自黑道:“其实我也同你一样,我爹爹常教训我说,我是一点都不象我娘。”
接着她冷静地想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不是象我娘,我是不太象我们家人。你看我大哥哥和二哥哥多厉害,还有六哥哥,你别看他平日那般爱玩,可是在书院里从来都是优等的,夫子都常常夸赞他。”
萧熙立即同情地看着她,她们家虽说有萧媛这个才女,可是她两个哥哥也就那么回事。大哥马上就要参加侍卫甄选,而二哥估计日后也走的是武官之路。
其实谢清溪如今读书也挺厉害的,不过她更喜欢看史书和游记多些,对于那些正统的四书五经也谨此与了解而已。
萧熙又问她之前催了她好几次都没说来住,怎么又突然来了。于是谢清溪便委婉地说了一下,她表姐住到家中了。
如今萧熙也是个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一听便冷哼一声,讥笑道:“我便是不知这些姑娘了,难不成除了表哥之外,全天下就没旁的男人了,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表哥,也不知道羞。”
谢清溪知道她这是借题发挥,将萧媛也骂了进去。
于是她便笑着推了一下她,因刚才萧熙要同她说悄悄话,就连丫鬟都屏退了下去,所以这会旁边也没个外人。她问道:“我二哥哥现在那可是香饽饽,姑娘家谁瞧见了不多瞧了两眼,你怎么就不看啊?”
一说到这,萧熙就嘿嘿一笑,她说:“其实吧,两个表哥长相那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学问有些太好些了。象我这般半瓶咣当地到人家面前完全不够看,若是二表哥突然诗性大发,对月说了句诗,我要是一时没想起来,再去翻诗册子,岂不是扫兴?”
谢清溪来这里这般久,唯一一个交心的就是这个表姐,也不怪她喜欢,实在是这位表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问萧熙的话本是不合规矩的,可萧熙不但没矫情推她一把,说表妹你怎么问伦家这么害羞的问题,反而是给了这么一个让人拍手称快地答案。
“你快赶紧别笑了,要是让旁人听见了,我娘非得打死我不成,”萧熙见她笑得都快躺倒在榻上了,便去拉她。
过了好一阵子,谢清溪才捂着肚子缓和过来。她这个表姐可是生活在现代,那也是妥妥地逗比女神经。
“表姐,你上回不是说要带我出门的吗?我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可是从来没有出门玩过呢,”谢清溪立即拉着萧熙眨着眼睛看她。
萧熙却是捂着眼睛,半晌才痛苦地说道:“哎哟,我的好妹妹唉,怎么这事你到现在都还没忘呢?”
“那当然不能忘,表姐对我的好,我要时刻记在心里。”
萧熙:“……”
最后她指着谢清溪说道:“你就可劲地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