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力维护，桑秋素也怪难继续揶揄，说道：“世上都说女人风情万种，却不知男人的风情才叫人醉生梦死。‘鬼花蚩尤’是个狠角色，寡情、薄义、贪婪、纵欲，横看侧看都是极坏的，偏偏也很有魅力。不过，我桑秋素绝非轻易动情之人，他不用真心待我，我也只以假意衍他，谁也不吃亏。”许相神情淡漠，在想别的事。桑秋素走到他面前，倾身抵胸，一脯香乳在他眼下跃跃欲动，明眸忽闪，笑道：“桑秋灵那贱人明儿早真能醒么？”这女人问正事也像在调情，如果许相有半点情一点欲的话，总归会和盘托出，便想：“多少人会在她面前守不住秘密呢。”她眼波流动，红唇微瓤，邀请、等待，于无声处更有声，但许相毫无所动，沉吟至今，忽然纯亮的眸子眨了一眨，唇弧微弯。桑秋素看入迷了，檀口微张，丁香轻吐，便要咬上去，他却全无怜惜地推开，起身踱步。
桑秋素目中有火，心想：“好大的胆。”可现在不是动手时机，她倒要看看明天那一场好戏该如何收场，也就笑嘻嘻说了两句话，转身出门。许相送走她后，趁夜来到桑秋灵门外，见武安二人伏在桌上睡了，拂袖吹香，令二人睡沉。缓入后塌，只见轻纱烟罗帐，掩住娇容，帐后是隔出的暖阁，书籍堆满，多是关汉文化的，随手抽一本《花间集》，粗略一翻，录有李煜、晏殊、欧阳修、柳永、秦观等人之作，心想此女如此婉约多情，正要还入阁，却撇到一个叫“花小小”的，心想：“我只知苏小小，却不知这个花小小。”他对自己不知道的知识总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和探知欲，便认真看起来，其一是《破阵子.富贵荣华》，如下：“仗剑少年江湖，倚楼玉人银钩。旗亭沽酒邀英雄，轩窗月下曾对棋。英雄今在否？无名昔时天涯，闻达今日朝野。满目山川衣衫湿，富贵荣华一场梦。看不破红尘。”阅了这首，心想：“这姑娘竟有几分英雄气概，不过淫于富贵荣华，终不免俗罢。”方要往下再看时，浓香扑鼻，微微一怔，慌忙掩鼻，转身一指，拂往床榻。塌中人惊起，只见脸色青碧，竟和她碧丝绿衣一个颜色，神情可畏可怖，好似夜半女鬼。这时，浓香更浓，许相只觉头晕目眩，慌将腰间兰花香袋儿扯下来，捂住鼻口，并说：“灵姑娘，我是你要找的人。”
听了此话，桑秋灵脸上绿色才渐退去，露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月儿眉，鹅蛋脸，小口，标准的五官，分开来看无有一点不好，合在一起更妙。虽说小家碧玉些，那也不打紧，谁规定小家碧玉的一枝独秀就一定不如大家闺秀的绝代佳人呢？身弱藏娇，病躯如艾，当真“楚楚可人”之最。
许相整衣施礼，并未通名报姓。桑秋灵手有点颤悠，从枕头下扯出一方鲛帕，捏了方好些，这才轻轻致歉：“先生，多有得罪。”语声温柔，似娇花沾雨带露，却有几分飘零之意。许相微笑摇头。桑秋灵瞥见落在地上的《花间集》，打开页正是一首《水龙吟.临水照花》，叹一口长气，幽幽吟道：“临水照花一瞥，风起匆匆乍无影。惊鸿惊鸿，等闲孤负······”念到这里便不念了，神情始终淡漠自持，并无异样，但手中的鲛帕却要被绞碎似的，看来外表柔弱内里未必如此。许相心细如发，怎能不察？见词下署名为“水灵”，寻思：“这水灵又是谁？天下几时多了几个这样的词人？”稍作沉吟，忽“呀”的一声，恍然得悟：“一个是花一个是水，莫非那花小小是男的，这水灵······水灵······难道正是······”
猛抬头，二人视线遭遇，她仍是淡然，说道：“不错，这词是我写的，‘水灵’是闲来闹时，学中原人附庸风雅，起的雅号，先生见笑了。”许相心中大有疑问，但他只是个求知狂人却绝非好事之徒，不再多问，只问：“灵姑娘假意称病，又远道访吾，不知有何贵干？”桑秋灵泰然轻声道：“先生怎知我病是假？”许相道：“为你诊断时，身体内外俱好，只有一股浓香与常人有异，还道自己医术不精，不过只要人未死，我都能以‘素问十二针’刺激十二经脉暂时运行，得片刻回光反照。惟独你身上的香让我放不下，足够三日不寝的，得亏有本《神农氏经》······”他话未说完，桑秋灵脸上终于显出了惊色，惊道：“终于在你手上了。”许相道：“上面记载了一种‘忘香花’，香素与檀香类似，而你一向爱点檀香，所以一般的都会以为你身上是普通的檀香，我是药香草蕨的博士，细微差别也能甄鉴的。‘忘香’不但使自己朝睡如死，夜起如鬼，也能使别人遗忘，凡是无意见过你的，都会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