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疏影伸手轻轻触碰陆初寒胸膛的伤口,血已经不再流淌,点点殷红映在白色道袍上,宛如一朵朵开在冬日里的寒梅。
他穿一袭白色,仍是那么仙资出尘,晋疏影望着他,眼神静如止水,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夜的红衣男子,那人和陆初寒这般相像。
“对不起,那日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那么冲动,以致被赶出师门。”陆初寒低声呢喃,一只手已经抬上晋疏影的脸颊,却又骤然停滞。
只因晋疏影往后退了些,极为生僻的冲他一笑,她心中是有恨的,恨陆初寒分明知道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却为何不肯给她一份安定的爱情?
原来强扭的瓜不甜,说的是这个意思,他明知眼前的女子为了她而遍体鳞伤,可是他宁愿默默看着,到头来一声致歉,也绝无喜欢。
果然是这样……
陆初寒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几分受伤,却见晋疏影满脸绝望:“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魔教为了抓我,已经把静和城里所有的百姓都害死了,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死了。”
晋疏影无力的自嘲:“其实我或许有一线能够救他们的机会,可是为了逃命,我没有听从魔教摆布,呵。”
陆初寒心中已是大雨滂沱,晋疏影赶往太白山的路上,若是他能够多加留意晋疏影的行踪,静和城这么多百姓也不会无辜被屠杀。
他早该想到魔教会以静和城百姓来要挟晋疏影,可是出于一己之私,在晋疏影赶往太白山的路上,他选择对晋疏影不闻不问。
因为他知道,唯有触碰晋疏影心中最后的防线,她才能将月影剑上所有的煞气融入体内,到那时,她才是真正破除天劫的关键。
然而可悲的是,他身为天神,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连救人的重责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魔教心狠手辣,就算你受了她们的要挟,静和城仍然免不了一场浩劫,疏影,不怪你。”陆初寒的心在滴血,却只能如此宽慰晋疏影。
晋疏影目光凄切的直视着陆初寒微微泛红的眼睛,忽然有些心痛,两人对视着站在冬日的寒风之中,寂寞的夜笼罩每个人荒芜的心。
“陆师兄,我突然有一点后悔,要是当初我没有像个疯子一样非要嫁给你,该多好!”晋疏影笑出眼泪,要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遇见陆初寒该多好!
可是她不知道,她们之间有着千年羁绊,兜兜转转却躲不了一次遇见,只有你死我活之后方能了结,命该如此!
陆初寒无奈的扬起嘴角,他的眸子在没有星辰的夜里璀璨耀眼,人生浮沉,千帆过尽,万年不改的似乎只有他明亮的星眸。
他终究是没有开口,只将苦闷而无奈放在心中,他也很后悔,若是当初他抛开仙家身份,许了晋疏影一段爱情,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只可惜他一人牺牲并不重要,然而千百年来所有等待渡劫成仙之人皆不得上天,而天界天神亦是无法下凡济世。
虽然人间日夜四季依旧如常,可是天地之间的沟通之道被天劫阻断,天神无法参与人间之事,这才放任了妖魔肆意妄为。
归根结底,他江山鸿寅是这世间少有的天神,又是知道如何破除天劫的人,他怎么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做就做?怎么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傻瓜,你明白就好。”陆初寒眼角颤抖,苦笑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喜欢我这个王八蛋了。”
晋疏影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背过身子独自走回树下,她的背影如同陆初寒心里的一道伤疤,还没有痊愈却又被撕开。
转身那一瞬,她的泪水悄然滑落,只是这一次她却自私的在心中庆幸,庆幸静和城里的百姓用他们的性命唤醒了晋疏影。
见过如此惨痛的杀戮,晋疏影才霍然清醒,深情是毒,她苍白的人生负荷不起,唯有承认自己懦弱而又孤独,唯有退开脚步放下执念。
洛轻霜和苑灵修采好草药回到溪边,苑灵修拿着草药在嘴里一边嚼碎,一边走向陆初寒,洛轻霜则是和晋疏影一起坐下休息。
“这下活该了吧?我要是疯丫头,岂止刺你一剑?直接把你杀了算了!”苑灵修将草药敷到陆初寒的伤口。
陆初寒哭笑不得,白了苑灵修一眼:“你这臭小子真没良心,枉我在山中教了你多少法术!你居然想让我死!”
苑灵修冷哼一声:“我可不想让你死,你来了正好,一路上如果有什么妖魔鬼怪,你还能帮我们多撑一会儿!”
陆初寒无语望青天,真是不知道该对苑灵修说些什么!
又听苑灵修酸溜溜的嘀咕道:“我早就劝你跟我一起下山来找疯丫头了,你骗不听,这下好了,人家疯丫头已经有了新欢,肯定不会再喜欢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啦!”
陆初寒心中一颤,随即又镇静下来,若是她真有喜欢的人岂不是更好吗?两人再无情义再无相欠,最后他也不必摇摆不定下不了手。
“人家顾大哥对疯丫头那叫一个细心,比你这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好多了!”苑灵修自顾自的说下去。
却是一直没有回音,苑灵修急了,怒道:“喂,你对疯丫头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吗?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初寒答非所问,冷然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苑灵修横眉竖眼,狠狠的推了一把陆初寒的伤口,将草药重重丢在地上,满脸恨色起身便走。
陆初寒立刻吃痛的皱眉:“哎!你这小子!”
乌云蔽月,身在幽州的丰百里自以为道癫等人必死无疑,于是得意的将黄泉盏收回袖中,心满意足的带着手下四处搜寻晋疏影的下落。
黄泉盏中,道癫等人身陷一座血池之中,黄泉盏的剧毒原来是这血水!众人纷纷运气护体,那毒液却肆无忌惮的钻破罡气,侵入体内。
顾远风暂时脸色如常,身旁的宋如颜修为尚浅,脸色有些发青,黄泉盏中只有这一望无际的血池,四周皆是石壁,犹如一个山洞。
石壁周围有几根巨大的锁链,道癫在前头带着众人四处寻找出去的机关。
邱杨紧跟在道癫身后,忽然道:“师尊,我突然感觉丹田处有一股暖意,难道这血池能够帮助我提升修为?”
道癫回过头不耐的望着傻乎乎的邱杨,他很想做一个语重心长的教诲徒儿的师傅,奈何这徒弟着实傻得可爱。
于是只得恨铁不成钢的怒道:“这是毒液正在吞噬你的内力!蠢货,还不加紧运气!今夜要是出不去,你师傅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在这儿化成一摊血水了!”
宋如颜噗嗤一笑,却是笑出了一口血来,顾远风心中一紧:“师妹,你怎么了?”
宋如颜脸色惨白,摇摇头道:“师兄,我没事。”
这倒也不是宋如颜在顾远风面前逞强,只听道癫声音忧虑:“黄泉盏的剧毒杀人于无形,甚至还能营造舒适的氛围,不知不觉中吸走修道之人的精气,将人炼成一摊血水!”
“所以你师妹现在虽然不难受,但是元气几乎已经耗尽!”道癫对顾远风解释之时,血水悄悄漫上众人的腰间。
邱杨哆嗦着嘴唇,声音颤抖:“师尊,那我们不是得死在这儿了吗?我还这么年轻,连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
道癫无奈的对着邱杨摇头叹息,立刻四处徘徊。
顾远风四下扫了一圈,缓缓道:“道癫大哥,我看这里有形无神,倒有几分幻境的模样。既不是真的,那便一定是有攻克之处的!”
道癫赞许的点点头:“你们几人看一看四处有没有什么机关。”
邱杨等人连忙散开,道癫四处摸索,只见这貌似山洞的石壁上有四条锁链,锁链的一端固定在石壁之中,而另一端则是垂在石壁上。
这四条锁链分别定在四个角上,如若只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将锁链同时联合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幸亏丰百里将道癫和顾远风等四人一同吸入了黄泉盏之中,大家还可以试一试这锁链有无玄机。
只见顾远风的眼神也徘徊在那四条锁链上,道癫与他对视一眼,点头道:“我们四人分别将这石壁上的一条锁链拉起来,接在一起。”
邱杨和宋如颜点点头,四人纷纷一跃而上,道癫,邱杨和顾远风顺利的将锁链拉到一起,宋如颜却因元气大伤而力量不足。
“师兄,我拉不动这链子!”宋如颜脚下虚浮,面容十分憔悴。
道癫眼带笑意,自觉的把顾远风手里的锁链拿到手中,顾远风飞向宋如颜身旁,将最后一条锁链接上其它三条。
道癫以一人之力将四条锁链凑在一起,眼前霍然金光陡闪,四条锁链牢牢的粘在一起,一团刺眼的图案渐渐拨开金辉,金色八卦图在几人头顶悬浮。
紧接着血池底部开始翻天覆地的摇摆,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缓缓升起,而众人头顶的石壁亦是渐渐张开一个圆口,出口近在眼前。
道癫等人还未高兴一刻,脚下的石台猛然裂成两半,一阵沙哑的咆哮应声而起。
只见道癫指着那从裂缝里蹦出来的怪物,怒骂道:“丰百里这不要脸的老畜牲,居然在黄泉盏里关了这样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