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谢世子夫人的眼神挺好,一眼就瞥见了谢策。可谢世子夫人没有叫停唱曲的侍女,反而慢慢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入神的样子。
谢策径直走进屋内,强大的气场,让一旁唱曲的侍女顿时没了声音。
谢世子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谢策站在眼前,又嘴角含笑,微微闭上眼睛。
“孩儿给娘亲请安。”谢策身体微微一躬。
“恩,策儿今日这么早就来了。”谢世子夫人似乎刚睡醒一样,说话中,还带有一丝困意。
谢策伸手一挥,退下了屋内的侍女。房间内,只剩下谢策和谢世子夫人。
“知道娘亲在意这五月节的事,特来向娘亲大人汇报。”谢策缓缓说道。
谢世子夫人清咳了两声,缓缓道:“有你打点,我倒不担心什么,除了那特制的桌子,院子中间那假山,你可要多花点时间。”
“是,孩儿一定用心。”谢策应声道。
为了这假山,把原来漂亮的池子都填了,可见,这假山的重要性,这一点谢策也是十分清楚的。
到五月节当天,往来宾客肯定最容易被这假山吸引注意力,故此,这假山工程,便成了重中之重。
假山,需要在方寸之间,把山水灵气展现淋漓,非常考验工匠,而选材,也是极为讲究。
自然,谢策选了最好的太湖石,嶙峋天成,瘦透错落有致,宛如被天工雕琢过一般。
一块块太湖石井然有序的磊起来,山峰峡谷,栩栩如生。
为了显得更加生动,夺人眼球,谢策将原先的池水引到了假山顶,做成了一条终年不休的瀑布,还在山顶,培植了一颗景观松。山水之景,令人赞叹不已。
谢太傅召见谢策。
烛光燃气,谢策觉得奇怪,谢太傅为何在晚上还召见他。谢太傅很重视晚上的休息时间,很少晚上商量公事的。
谢策手上拿着小册子,上面是粗粗的腹稿,“假山新增两座花费五百两,桌子新增五十张花费五千两,琉璃瓦新增一百担花费两千两……”
“停。”谢太傅挥手打断了谢策的话,“这些账目,你娘看过同意了就可以,不必给我看。我让你来是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谢策收起帐册,他就知道,谢太傅有话说。
“你做的好事,竟然分发这么差的麻滋给百姓,倒是把我先前对百姓的功劳都给抵消了,你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来是为这个事。谢策不屑的说“不过是几个刁民生事,何必去管他们说什么呢?我们谢家愿意给丢不错了。”
“混账东西,你懂个什么。你可听过水能覆舟,也能载舟这句话吗?你太忽视民心这个东西了。”
谢太傅生气了,谢策虽然不服,可也知道不听话的下场,谢太傅若是不让他做王就不好了。
“爷爷,我知道错了。”谢策说。
见谢策主动认错,和之前死不悔改大有不同,谢太傅才恍过气来,换了语气说:
“若是知道错了也是好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事我给你压下了,可是你这几日不许再生事,若是再有什么差错,就是老天爷也帮不了你了。”
谢策连连应诺。
他心里是想,等他顺利成为越王,就有势力了,到时候,就连谢太傅都为难不得他。
五月节快到了,丁香花开了一墙,紫藤攀爬不休,杨端午和倪重阳相对而坐,欣赏着庭院里的美景。
林安夜没有住在知府大人府上,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杨端午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我听说,谢太傅私下摆平了几个闹事的百姓,把谢策的声誉给扶起来。谢策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运,谢太傅有这么多的儿子,却偏偏对谢策如此重视。”杨端午笑道,“一定是董院使去告诉谢太傅的。”
倪重阳说:“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我以礼部从右侍郎的名义,去要求穆风帮我给皇上一道奏折,说起谢策拿坏的麻兹害百姓的事?”
端午点头说是。
“可为何你这样有把握,穆风一定会答应呢?穆风和谢太傅一向走的近,他理应知道这道奏折对谢太傅不利,若是由他帮助上传给皇上,只怕连他也会受到连累。”
“可你也说了,穆风很欣赏你,视你为朋友。”
倪重阳摇摇头:“朋友是朋友,可公事上,他还是很苛刻的。并且这还是上交给皇上,他岂能不谨慎?再说了,穆风的性格,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很多年前,他抛下杨家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
杨端午伸手折了一朵花,抚了抚,说:“重阳哥哥,你信么,这次,他一定会帮你。”
“我倒是想不出个缘由来。但一定不是因为他想要帮朋友。”倪重阳很好奇。
杨端午把花儿抛向天空,花瓣儿飘落,竟然有种天女散花的感觉。
“因为,他如果不帮你去递交给皇上,那么,你这么执着,一定会通过别的人去禀报皇上。这样事情就会变大,而你又是礼部的人,你把事情闹大了,他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他为了息事宁人,一定会把这奏折递交上去,甚至还会在皇上面前,为谢太傅美言几句。”
倪重阳这回是听懂了。
杨端午猜测的都没有错,倪重阳把奏折交给穆风之后,穆风考虑之后,的确是答应帮他交给皇上。
可是,他并没有在皇上面前为谢太傅说好话。
他知道这奏折是针对谢太傅的,皇上一直都看谢太傅不舒服,他又怎么会逆皇上的意思,说谢太傅好呢?
还有一层原因,那是杨端午难以想到的,因为,穆风并不是真心帮谢太傅。
当下,皇上看了那奏折,很是气愤,“大铭朝自建国以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拿不好的东西接济穷人的事。可谢策竟敢做天下之大不韪。而谢太傅,堂堂国师,竟然还包庇他,不思改正。莫非这大铭江山,真的是姓谢的不成?”
穆风一味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皇上息怒”。
皇上既然不满意谢太傅和谢策,自然这次也不派太子参加谢家的五月节了。
“谢太傅不重视朕,朕就派十皇子去参加他的宴席吧。”皇上最后决定。
十皇子,乃是一宫女所生,刚刚十二岁,虽然天资聪颖,可因为母亲地位低下并早被害死,所以一直不被皇上和满朝文武重视。
十皇子的身份,自然不能和太子相提并论的。
太子何等尊贵,并且是代表未来的天下,过去参加就是代表着皇上。
而十皇子,哼,算哪根葱呢。
“端午,竟然穆风真的去了,皇上最后应该不是派出太子。”倪重阳对杨端午说。
杨端午淡然一笑说:“若皇上派出的是十皇子,那么,我的计策就赢定了。”“此话怎么讲?”倪重阳问。
“十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重视的。你想啊,若是皇上派出的是十皇子,那谢太傅会有多生气啊,他觉得皇上太不重视他。若是在宴席中,十皇子再在哪里得罪了谢家人,或者露出轻视的意思,那么,谢家和皇上之间的梁子,也就结下啦。”杨端午总是这样笃定。
倪重阳惊问:“端午,莫非你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有了。”端午笑道,“我会赢的。我一定会赢的。我也只能赢。”
事情进展得都如她所料,她非常开心,就算最后皇上派出的不是十皇子,只要不是太子,她都有办法离间他们。
当然,已经不会是太子了。
皇上虽然很奸诈,可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若是这样还派出太子,只怕会让人说,皇威不在。
很快,时间如沙。
谢府。
深夜,一阵风吹过,还透着阵阵寒意。在这个时辰,往往是人们睡的最死的时候。
可谢府里,却一派灯火通明,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几乎把天空都照亮了一半。
“都给我打起精神,把今天的活儿干漂亮了,每人赏一个月佣钱。”谢策在厨房里大声喊道,眼角,却透出一丝血红,显得有些疲惫。
平日里,再多么重要的活儿,谢策都不可能亲自盯着,可这五月节,实在是太重要了,谢策根本睡不着。
厨房内的灶台不够用,谢策还让人在后院支起了两个炉子。专门用来烧开水。
因为要接待的人数众多,食材的准备,从三天前就开始了。直到如今,谢策更是安排了十余人专门准备食材。
“你们把眼睛睁大了,但凡有丝毫不新鲜的,马上扔掉。”谢策对食材的要求,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虽说在规格上,五月节不比皇宫内丧取登基等大事,但谢策所订的规格,已然超过皇宫内不止三倍。
后院大门,谢策专门安排了一个巡逻队伍,虽然已是深夜,可运送蔬菜水果的马车川流不息,似乎要把这方圆十里地所有的土产都送到谢府上。
除了新鲜的菜蔬,禽肉也是要最鲜活的,一栏栏生猪,竟然都是在谢府附近宰杀的,被送进厨房的时候,猪肉都还是有温度的。
在一片刀磨洗刷的过程中,东方的天空渐渐吐出白色。
远处,赶来赴约的宾客已经纷纷上路。
书房里,谢太傅安静独坐,手里捧着一卷书,谢世子夫人走进来就闻到了书卷香。
谢太傅就是喜欢看书,哪怕是办这样大的宴席,也免不了要先温一温书籍。
“你来了。”他倪了世子夫人一眼。
世子夫人走过来,细长的手指,拿起磨石,为他研磨。
“有你在我旁边,我看书更加快乐。”谢太傅忽然伸手,握在了世子夫人的手上。
世子夫人没有躲避,叹息说:“策儿在门口招呼客人,他是越来越懂得屈身了。”
“要想成功,就要先学会屈身。他若是真懂这个道理,我们谢家也不会后继无人了。只是这些年,辛苦了你。策儿实在是太淘气。”谢太傅发白的胡须靠过来,世子夫人后退了几步。
“你是担心策儿今天应付不了吗?”
谢太傅点点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如此完美,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可一时却看不出是哪里。”
“你是自己有心魔,总觉得万事不应该过于完美。可是,完美不好么?”谢世子夫人问道。
谢太傅目光凝重起来,“当然不好。太完美的东西,一定会伤人。就比如完美的女人。”
吉时到,爆竹声顿时响彻云霄。拉开了五月节的序幕。
谢府门口,侍卫一个个都身穿新衣,碧绿的锦衣无处不显示着谢府的阔绰尊贵。
“冥知府大人到!”门外的侍卫,依次响亮的报起了来客的名号。
“阿,是冥知府大人阿,欢迎欢迎!”谢策满脸春风,身上的黄色软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好气派!”冥知府大人脱口而出,“这谢府何时变得如此精致,真是让某倾羡不已。”
“知府大人客气,这院子确实简单装饰了下。”谢策表面礼让一番,但心底却是得意的很。
这冥知府大人不但心直口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能得到他的赞许,那是真的说明谢策这些日子,没有白费功夫。
“谢公子就不要谦虚了。”冥知府大人大手一挥,对身后的随从喊道:“拿上来。”
很快,谢策便看见一张白虎皮呈现在眼前。
“金银珠宝,想必府上已数不胜数,在下便托人从塞外带了这个东西过来,还望谢太傅能笑纳。”
“多谢冥知府大人美意!”谢策眼前一亮,这白虎皮,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看来,这冥知府大人也算是挖空心思巴结谢府了。
“来人,带冥知府大人入内休息。”
很快,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侍卫的喉咙都喊哑了。
“穆尚书大人到!”侍卫的传报声让谢策的眉头一拧。要不是身为主人,谢策懒得搭理这人。
“谢公子好!”穆风双手抱拳,向谢策恭敬行官礼。
“哦,是穆大人阿,稀客稀客!”谢策皮笑肉不笑,拍着穆风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