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今年,也有几个媒人来给美丫做媒,可是,美丫咬着手帕儿,看她的神情似乎都是不怎么乐意。
“这事还要五妹妹同意啊。五妹妹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若是她不喜欢,只怕也不愿意。”端午说。
“我就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介绍了几个公子,家世都相当不错,可是,都被美丫给含糊其辞的推辞了。”谢灵叹了一口气,“端午,你和美丫谈谈吧,也不小了。若是再大一点,可就晚了。虽说咱家的条件,再晚几年也是不愁的,可也要摸清美丫究竟在想什么呀。”
“娘的意思是,美丫心里已经有了人,所以才推掉媒人的吗?”端午一怔,“可不像啊,美丫平时几乎足不出户,没见到她和哪个男孩子多说一句话呀。”
“所以娘才着急啊。若是有个迹象也好,可偏偏是,什么都没有。问她,她总说不急。哎呀,她不急,可把娘给急的。”谢灵爱女心切。
端午拉着谢灵的手说:“娘,你别急,等晚上我和美丫好好聊聊,也是您说的,像咱家这样的条件,就算是晚几年,也不打紧的。”
时值初冬,月光照在屋檐上结的白霜上,闪出点点银光。
杨美丫坐在临窗乌木雕花镂空大床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凝视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伸展枝丫,映下一地的绿影。
杨端午踩着霜华,走了进来,杨美丫圆圆的脸蛋仰了起来。
“三姐姐你怎么来了?”杨美丫欣喜的说,最近大家都很忙,端午也极少来美丫闺房里。
“自然是来看我的五妹妹,可有什么心事没有。”端午也坐到床边,捏了捏美丫圆嘟嘟的脸蛋儿,“真是女大十八变,以前捏你的脸儿,肉肉可比现在的多。现在倒是显得清瘦了。”
美丫吐了下舌头,对奴婢西瓜说:“西瓜,你快去生点炭火,没看到我三姐姐来了吗。”
原来美丫天生怕热,所以一般房间里没有生炭,可是端午身子骨怕寒,所以,美丫才让西瓜快点生火的。
很快,屋子里暖烘烘起来。
美丫说:“三姐姐,我今日做的针织,还可以吧?”
“岂止是可以,简直就是太好看了。”端午拉着美丫的手说,“好看的娘都想把你早点嫁出去了。”
美丫脸红了:“姐姐笑话我。”
端午笑道:“和你开玩笑啦。不过,美丫,你也不小了,如今清河县谁人不知道,我们杨家有一个五小姐还待字闺中。最近啊,媒人都是踏破了咱家的门槛来找我们娘,娘都不知要怎么拿主意了。”
美丫说:“我留在家里久一点不好吗?可以多帮家里做点事。若是嫁了人,娘岂不是又舍不得?”
“舍不得也是要让你美美的嫁出去的。这是娘心疼你,这天下也只有做父母亲的,疼爱女儿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她美美的送出门去。”端午笑道,“娘都想最近就给你指定一户人家呢。”
“这怎么行呢。我也没说同意。”美丫急了。
“这婚姻之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合,就算娘这样做了,娘给妹妹你找的,也一定会是如意郎君的,妹妹你可要相信我们的娘亲。”
美丫叹了口气,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看了看,“娘真的要把我嫁出去吗?”
“这是迟早的事。女孩子大了,总是不能留在家里的。”端午站在美丫身后,“五妹妹你为何就不答应呢?又或者,你看中了哪家的公子,说出来,也让我和娘亲都为你把把关。”
美丫看着镜子里的端午,笑盈盈的端午雪白的肌肤,娇嫩的如同水葱一样,而她站着端午身边,比端午矮也比端午胖了,处处都好像是端午的背景。
三姐妹中,二丫最清秀,端午最俊逸,她们都是不同类型的美人儿,只有她美丫,长的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脸。
美丫难免自卑起来,叹了口气:“我想,他一定不喜欢我。”
端午一怔,没想到美丫果然是心里有人了。
“美丫,若是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那你就放弃。这要来做媒的公子很多,何必要这么傻呢?”端午劝道。她并不知美丫所说的是谁,可她料到那个公子一定没有真心。
若是真心,早就上门来求婚了,还让美丫等到现在吗?
这样的男人,不知道也罢。
美丫忽然转身,看着端午,眼泪流了下来:“三姐姐,你可以不要再问了吗?不要再问了。”
美丫是个乐天派,十岁以后就很少见到她哭。端午如今看到她哭了,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好,我不问了。”端午叹了一口气,忽然瞥见,在桌子上,美丫绣了很多条手帕。
端午从那堆刺绣里,看到了什么。
美丫看到端午看到了,尴尬的跑了出去。
端午捡起一块手帕,原来那手帕边角处,正用红线,密密麻麻的绣了三个字:林安夜。
端午的心蓦然一抽,原来,杨美丫的意中人,正是林安夜。
“美丫。”端午跑出去,拉住美丫的手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美丫小时候,林安夜经常来找端午,林杨两家一直都有往来,林安夜又生的玉树临风,整个清河县都找不出第二个男子,似他这样如天人之姿的,杨美丫情窦初开,喜欢上林安夜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端午怪自己,怎么过去太少关心自己的这个妹妹,所以,连妹妹喜欢林安夜,都从来没有察觉。
“很早。”杨美丫脸红了,“可是,我知道,他喜欢的是姐姐你。”
杨美丫这样直白,端午也决定和美丫说清楚:“那是很早以前了。后来,我和他就成了朋友,再没有什么的了。”
美丫低下了头,搅动着手帕,似乎在判断端午的这话,是真还是假。
“林公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他年长你十一岁,可二十六岁倒也不大。若是你们能在一起,林杨两家等于是亲上加亲,也的确是好事。”杨端午说,“好妹妹,你别担心,我去找娘亲,让娘亲想办法。”
美丫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多谢三姐姐。”
端午点点头:“以后我们两姐妹有话都不要藏着,说出来一起商量解决。”
端午从美丫房间出来,就去找了谢灵,当谢灵听说,美丫喜欢的人,正是林安夜时,大为吃惊。
“娘,女儿倒是觉得,这是极好的事。林杨两家本来就交好,若是林公子再娶了五妹妹,那就是亲上加亲。林公子人品也是极好的,五妹妹嫁过去,成为林家的主母,也不算吃亏啊。”端午很高兴的说,“若是五妹妹喜欢的是别的什么公子,只怕我还觉得配不上呢。”
谢灵一脸忧愁:“林安夜的确是样样都好,可是,他太固执。他未必中意我们美丫。”
“娘可以试探下他的意思。”端午说,“我看美丫小时候,林公子还经常会带好吃的给美丫吃,说不定林公子也有这个意思。”
谢灵哭笑不得的看着端午:“若是美丫喜欢的是别的什么公子,都比林公子好办。端午啊,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林公子依旧对你用情至深哪。”
端午蓦然一怔:“娘,我和林公子的事,早就过去了。”
“可是,林安夜还没有过去啊。要不然,每年给他做媒的这么多,林夫人的位置,早就定下来了。”谢灵叹了一口气,“不过,娘会去试试的。只是,美丫这个可怜的孩子。”
端午心里一揪,隐隐不安起来。
紧接着,端午就收到了杨康的回信。
信里说,杨康已经打听到了吴瑾的情况,吴瑾的确是终年都坐在轮椅上的,只是吴瑾的长相,全京城没几个人看到过,不过,过几天,因为吴家不缴纳足额税收,周星星提出要见见吴四火的儿子吴瑾。
吴瑾这次是必须要出现在督察院了,因为,吴瑾虽然没有述职,可名义上还是五品校尉的头衔,并且,他还是吴四火唯一的儿子,吴家嫡系最有权威的后人。
“什么?那么,只要我到时候,出现在督察院,我岂不是就可以见到吴瑾了,那我就知道,他是不是重阳哥哥了?”端午大喜。
只是这样的喜悦,她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因为,没有人相信她,都以为她是精神失常出现幻觉,才见到倪重阳了。
次日,谢灵硬是拉着杨端午同去林家做客。
林安夜还以为她们来是商量作坊的事,就接应她们到议事厅。
林家的院落,梅树肆意舒展枝丫,红透满园。林安夜透过议事厅的玉屏风朝外看去,端午踩着青石路,橘红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莹白如玉的脸好像染上了淡淡的金粉,如梦如幻。
炭火,生起来了,端午进屋,就是拂面的暖意。
谢灵坐在上首,林安夜和杨端午分坐下首两侧,席子底下都铺了绒毯。
很快,谢灵就谈到了林安夜的婚事:“林公子成天在外奔跑,这内宅终归要有一个妇人帮着打理。我们都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吃到林公子的喜糖。”
林安夜看了端午一眼,心想,谢灵带着端午过来谈论他的婚事,难道是有意要把端午许配给他?
在很多人的眼中,倪重阳跳崖就等于是永远的走了。
“倒是不急。若是可以遇上好像端午姑娘这么好的女子,倒是可以考虑。”林安夜说的非常直白。
端午和谢灵都很尴尬。
谢灵笑道:“若是那个女子,是端午的妹妹呢?”
林安夜想都没想的说:“感情的事,又岂可勉强。”
这话暗中的意思,谢灵已经听的很明白了。
端午还想为美丫争取一下,拿出美丫绣的手帕给林安夜看:“这是我妹妹绣给我的,林公子觉得好看吗?”
林安夜点点头:“杨家五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端午高兴的收起手帕,“若是林公子有时间,可以来杨府上,观看我妹妹的刺绣作品。别的不好说,可我妹妹的刺绣,真的是极好的。”
林安夜已经听明白了,谢灵和端午这次来,是为了介绍杨美丫。
他见过杨美丫,在他心中,美丫就是一个小丫头,他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有男女之情呢?
他一向是不喜欢,就断然拒绝的人,不喜欢有模棱两可的答案,于是说:“五姑娘的刺绣,我去看,只怕不合适。”
谢灵和端午见林安夜这么说,便放弃了。
三人又谈了下公事,打算要走的时候,端午对林安夜说,她要起身去趟京城。
林安夜说他正好也要去京城看布庄的店面。
原来,之前他们谈好的林杨布庄,已经在京城挑出几家备选店面了,要林安夜做最后的决定。
“那就一起去,也有个照应。”谢灵说。
晚上,端午来到美丫的房间里,没有和美丫说林安夜不喜欢她,只是说林安夜和她都要去趟京城。
美丫低着头,找借口说她也要去。
端午见美丫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实在是很想帮帮美丫,又想,也许,林安夜和杨美丫多多了解,林安夜会爱上美丫的,她应该给他们二人制造机会。
于是端午马上就同意了,还去禀报了谢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