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两姐妹打打闹闹的,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杨宗闰进来了。
“爹爹在商量着给新来的弟弟起个名字呢,我们都去听听,给爹爹建议。”杨宗闰说。
杨端午三兄妹过去,杨康和谢灵正怀抱着小弟弟乐呵呵的。“你们轮流给弟弟起个名字吧!”
杨美丫推了推杨端午说,“起名字我不在行,爹爹可以问问三姐姐。”
端午说:“哥哥生过孩子,这起名字有经验,还是问大哥吧!”
杨康于是看向杨宗闰:“宗闰,你是大哥,大哥哥给小弟弟起个名字,最合适不过的了。”
“弟弟既然是三月出生,又是爹娘失散多年后的爱情结晶,三月多雨水,不如就叫雨泽吧!”杨宗闰也不含糊。
“雨泽,春雨润泽大地,好名字啊!希望普天之下的万物,都可以得到休养生息。”杨康很喜欢这个名字,“好,就听宗闰的!”
端午知道,杨康是恨不得大铭朝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才给自己的小儿子,起名为“雨泽”。
只是,春雨可以润泽大地,可是,大铭朝的百姓,真的可以安居乐业吗?
端午看向窗外。
桃花披带着露水,楚楚动人,含苞欲放。空气里都是花香。
鸟语花香的时节到了,可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一夜过去,端午来到杨家染坊。
周瑜恒正皱着眉毛,和几个女工说着什么。
脚踏缫丝机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
端午走进内室,周瑜恒交待女工完毕,就回来坐在端午对面。
他闷闷不乐地喝着冷茶,也不说话。
端午问:“看来你今天很不开心。”
周瑜恒叹了口气:“谢花宝让陈家作坊把布匹价格降到成本价以下了。”
端午从抽屉里找了包铁观音,放进烧白瓷茶壶里温着,说:“这一个多月,陈家作坊全无动静,到现在才开始降价,说明谢花宝还是沉得住气的。”
“她分明是有备而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三大布庄相继开业,买走了我们大部分的布匹,把清河县原来的本土布庄给挤下去了。”周瑜恒说,“如今,清河县全部是鞑虏人开的布庄了。”
端午眼睛一亮,“想不到鞑虏人在冥城璧的帮助下,只用了一个月,就占领了清和县布庄市面。那么,京城那边呢?”
清和县主要是缫丝染布为主,真正开布庄的是在京城内。
既然鞑虏人要占领市场,绝对不会放过京城布庄。
“京城的第一布庄和楚家布庄,都还好好的,不过一些小布庄都被鞑虏人收购去了。鞑虏人现在还没对第一布庄和楚家布庄动手。”周瑜恒说,“我们的林杨布庄,也还相安无事。可是不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变,毕竟,鞑虏人进去大铭朝已经很多。”
端午捧着茶碗,眼睛里流光闪动,“幸好谢策及时制定了新的关税政策,不然,进去大铭朝的鞑虏人还会势不可挡。”
“可还是晚了一步,进来的已经很多了,再加上之前的内应。谢花宝这次,也会和鞑虏人合作。”周瑜恒说:“我们杨家作坊影响是不大,因为我们主要是做布匹给朝廷,可是,大铭朝别的作坊可就惨了。”
因为鞑虏人要收购所有的汉人布庄,那些依靠布庄批发布匹的缫丝作坊,就必须依赖给鞑虏人布庄卖布为生,一旦鞑虏人开的布庄,随意压价,或者不要买,那对于那些作坊而言,就等于没有出路。
汉人的民间作坊,最后会纷纷倒闭,被鞑虏人垄断。
“鞑虏人竟然可以控制布匹价格。”端午说,“我们是时候去找谢策,向他说明这一危机,希望他尽快出台政策,任何作坊或者布庄不能随意出价。”
这是一个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谢策之前也是太忙了,整个大铭朝的官员也就他头脑清醒点,不然他早就想到这点了。
只是,这去找谢策,再出台新政策,需要很多时间。
而谢花宝和鞑虏人都是有备而来,只怕还没等谢策出台新政策,他们就先想到对策了。
“如果不是陈家作坊暗中和鞑虏人勾结,鞑虏人不会这么快收购清河县的布庄。”周瑜恒痛苦的下定了决心,“陈家作坊必须倒下,这样才能拖住鞑虏人吞并大铭朝布庄的脚步,给我们赢得一线生机。”
端午明白了,之所以周瑜恒闷闷不乐,原来,他是看的比谁都清楚。
他已经决定要亲手摧毁陈家作坊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大铭朝,你不会这么做,毕竟,你对陈家很有感情。”端午喝茶说。
“对,如果要灭陈家作坊,我早就动手了,可是,就是因为我不忍心,才……可我如果再不动手,整个大铭朝灭亡,也就是在咫尺之间。我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周瑜恒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陈家作坊这边,我会搞定,谢策那边,还要你派人去说。”
“我知道。”端午回去就和杨康商量了。杨康义不容辞,马上准备赶往京城,去和谢策相会。
谢策不在民间,他自然不知道民间都发生了什么,如果杨康把情况反应给他听,他一定会出台新政策,压制鞑虏人的。
这中间需要时间,可是如果杨家作坊开始和陈家作坊对干起来,谢花宝一定会找鞑虏人帮忙,鞑虏人要先对付杨家作坊,势必会在吞并布庄这条路上,缓慢下来。
毕竟,鞑虏人也是人手不足。
一切,可以说都是迫在眉睫。
陈家院子。
池塘涨水了。
几片绿荷漂在水面,好像撑开了好几把小伞。
刚刚下了雨,空气也很清新。谢花宝和陈桂明在池塘边吃莲藕。
那是炮制好的莲子,去了心的,还有晒干的莲藕,和莲子一起炒着吃,加糖,吃着简直唇齿生香。
“这样的价格,相信杨家作坊的客商都会来买我们陈家作坊的。”谢花宝得意极了,一个月的部署,做出来的布匹精美好看,价格还这么便宜,自然就积累了不少客商。
陈桂明苦笑着,夹了颗莲子,喂到谢花宝嘴里,眼神却很忧郁,“这一个月以来,虽然我们积累了不少客商,可是,我们卖的都是成本价,没有赚一分钱,还白白付了人工费。占用了陈家米铺的银子。”
陈家米铺原本在春天,是卖米最容易的季节,可上个月资金大部分转给了陈家作坊用钱,米铺基本上没赚多少。
谢花宝冷冷的看了陈桂明一眼,“你放心好了,再维持一个月,杨家作坊就倒了,倒了之后,米铺重新运转。反正陈家米铺是垄断的,你怕什么?”
陈桂明想想也是,就凑过来问道,“那么花宝,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等杨家作坊倒下的那一天吧!你急什么?”谢花宝不屑的说。
看谢花宝说的丝毫不在意,陈桂明一阵失落。
“少爷,陈二老爷一定要见陈老爷,怎么劝都劝不住,正往院子里冲呢。”一个奴婢惊慌的跑过来。
原来,陈老爷病倒的这些日子,米铺的生意一落千丈,陈二老爷是陈老爷的弟弟,自然为陈家米铺着急。
过来劝陈桂明,才知道陈桂明把资金都用到陈家作坊上去了。
陈二老爷要见陈老爷说明情况,都被陈桂明的手下拦在了门外。
眼看着陈家米铺一天比一天生意冷清,而陈老爷都没有出现,陈二老爷发怒了,非要见到陈老爷不可。
“都是不像话,给我拦着他!”陈桂明说。
“陈桂明,你这个不孝子!你都做的什么事啊!”陈二老爷已经带着家丁,来到陈桂明面前。
见陈二老爷如此的气势汹汹,谢花宝马上逃到房间里去,关紧了门。
“这是我家,你擅自闯入,你才做的什么事呢?”陈桂明拦住了陈二老爷。
“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把资金都用到陈家作坊里去?作坊你做的还是亏本生意?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一定要让你爹的祖业,都毁在你手里,才甘心吗?”陈二老爷忍不住劈头骂过去。
陈桂明说,“做生意的手法,变幻莫测,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谁说一定要经过你同意的?”
“你……”陈二老爷性子急,不想再听陈桂明狡辩,“你爹在哪里?我要见你爹!我是你叔叔,总可以见你爹吧!”
“我爹病了,不方便见任何人。”陈桂明冷冷的说:“你想过去冲撞我爹爹吗?”
“你……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爹!”陈二老爷对着院子里的路,就往前冲。
陈桂明眼看拦不住了,忽然,谢清柠走了出来。
当然,陈二老爷并不认识谢清柠。
只见谢清柠慢悠悠的掏出一个令牌,陈二老爷一看,竟然是县太爷的令牌!
“这个县太爷的令牌,总可以要你走了吧?”谢清柠眼光一厉,挡在陈桂明面前,“你擅自闯入民宅,如果不马上离开,我大可以用这个令牌,拘捕你。你想试试关押在牢房里的滋味吗?想的话,你可以试试。”
陈二老爷不敢造次了。
毕竟,清和县最大的是县太爷。
他们这样商人再有钱,也是怕县太爷管理的。
陈二老爷和他的家丁走了,陈桂明连忙感谢谢清柠,“多亏了你及时出现,不然的话,若是让他们和我爹见面,我爹一定会阻止我开陈家作坊,花宝一定会生气的。”
谢清柠说,“还好我料到陈二老爷会来坏事。不过,我们帮的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两次啊!”
陈桂明急了,“那怎么办呢?叔父绝对不可以见我父亲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谢清柠坐下来,吃着莲子。
“说。”谢花宝从里屋走了出来,“陈家作坊必须一直开下去。”
谢清柠往嘴里丢了几个莲子,慢条斯理的说:“其实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只有死人是不会坏事的。”
“你的意思是,杀了陈桂明他爹,一了百了?”谢花宝恨不得陈老爷早点死了才好呢。
这个老头活着的一天,就厌恶谢花宝一天,还骂谢花宝是娼妇,这些恶毒的话,谢花宝都记在心里。
“可是他始终是我爹爹啊!”陈桂明不同意。
谢清柠摆摆手,“你们猜错了,谁说要杀陈老爷,陈老爷他已经病了,对陈家作坊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我说的是陈二老爷。”
陈桂明一怔,“杀了我叔父?”
“你叔父的儿子,马上要迎娶李延家的女儿李则,李延可是杨康的女婿,如此一来,你叔父和杨家自然是亲戚关系了,你到时候要干掉杨家作坊,你说,吗叔父会帮着谁呢?”谢清柠说,“陈桂明,你只有杀了陈二老爷,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啊!”
“可是,杀人是要偿命的啊!”陈桂明摇摇头,“再说了,他虽然总是骂我,可毕竟是我叔父,我小的时候,他还是对我很好的。我怎么能对他下这样的毒手呢?”
谢清柠看了谢花宝一眼,谢花宝会意,用手帕遮盖眼睛哭了起来,“那么你就是要放弃我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花宝,你知道我是愿意为你做一切的事的。”陈桂明急了,生怕谢花宝不理他了。
谢花宝说,“既然如此,那你还说下不了手?”
“我,我……”陈桂明不知所措。
谢清柠说,“你放心,你若是杀了陈二老爷,县太爷那边,是不会来抓你了。还有,也只有你能杀得了陈二老爷。你毕竟是他的侄子,只要你假意去和他说道歉,他就会放松戒备,你杀掉他,就轻而易举了。”
陈桂明烦躁地走来走去,他从小到大,虽然总是研究杀人犯,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自己会去杀人。
“话,点到为止,你自己选择吧!”谢清柠不耐烦的走了。
谢花宝狠狠瞪了陈桂明一眼,“你真是没出息,杀人都不敢。”
“啪”地一声,谢花宝跑进了房间里,紧紧关上了门,任凭陈桂明怎么求,都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