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谢府。
春风化雨,如油一般滋润着干渴的土地。
路旁的树木,也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吐出了新绿。
谢府的花园里,也是一样。
嫩绿的草儿,一个个使劲的往外钻。生怕不努力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只是去年的杂草似乎还不愿意退位,枯黄的颜色与这新绿相比,显得有些沧桑和落寞。
地上,枯败的树枝,依然没有被人捡拾。
横七竖八的散在地上,显得有些杂乱。
经过了冬天的蛰伏,动物们也都一个个精神了起来。
以往胆小怕事的麻雀,如今也是大胆的跳到了大厅的正中间,啄食着地上的小虫子。
大厅一角,花瓶中的兰花,长出了长长的叶子,因为疏于打理,显得并不美观。
花瓶的表面,一层薄薄的灰尘,让在太阳照射下的花瓶显得不是那么光彩照人。
通往内室的石板路上,新生的绿草已经钻出了石缝之间,漫过了路面,往来行走,也显得有些不方便了。
谢丹华听说朱玉忠已经死了,悲从中来,抱着孩子哭了起来,“孩子,你没有爹了。”
谢策走过来,安慰说,“姐姐,你要保重。”
谢丹华却不吃不喝,过了三天,求谢策找谢诰命夫人过来。“我想再见我娘亲一面。”
谢策说,“姐姐见娘,想见就见呗,何必说的这么悲伤呢?什么最后一面的。”
谢诰命夫人后来一直住在佛堂里,读经吃斋,谢策亲自去请她,“姐姐快不行了。”
谢诰命夫人急忙回到谢府。
谢丹华面容苍白,已经奄奄一息了。
谢诰命夫人流下眼泪来,“乖女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可是,老天爷啊!为什么不收走娘的命,为何要偏偏和你作对啊!”
谢丹华拉着谢诰命夫人的手,尽力一笑,“娘,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可怜的女儿啊!”谢诰命夫人大哭起来。
谢丹华拉着谢策的手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孩子,弟弟,你给他取个名字,以后,你好好照顾她。”
谢策哽咽着说:“姐姐,您的孩子原来是小公主,就叫她太平吧!”
谢丹华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靥,“好,太平,太平。”
谢丹华抱住太平,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都是娘亲害了你!”谢诰命夫人大哭起来。
谢策也跪了下来,眼睛湿润了。
整个谢府,都被哭声盖满……
谢府内,通往大门口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将嫩草的绿汁都染到了青石板上。
虽然路边的草丛里,鲜花开的很艳,但几乎没人注意到它们。
正门两侧的石狮子,被人洗刷过后,显得比之前干净了很多。
门上方,两个红灯笼已经被换成了两个白色的灯笼。
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上了一个大大的奠字。
白色的花圈,一个挨着一个,左右两列,虽然不少,但却来往的人却不多。
大堂正中,祭奠的桌子被一张白色的棉布铺满了。
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灯台,熏人的烛火和香气把整个大堂熏出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被请来做法事的和尚,坐在一旁,嘴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木鱼的声音,也是不停歇的响着。
大堂的门窗,以及头顶的梁子上,白色的纱布像网一样,四处缠绕,相互链接。
谢丹华的遗体,被摆放在棺材内,正对着外面的一面上,也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偌大的一个谢府里,没有一张笑脸,所有人都是严肃的绷着脸,似乎三天没解大便一样的脸。
就连摆放在灵堂里的花,也显得怪怪的。
整个大堂内,透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谢诰命夫人和谢策,穿着孝服,站在谢丹华灵位前哭着。
几乎没有人来,除了谢丹华之前带来的几个忠贞宫女。
谢策一一给了那些宫女银子和细软,让她们回家或者出去嫁人,宣布她们已经自由。
如烟和穆熊过来了。
“丹华姐姐。”如烟一看到灵位,就哭着跪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没能救的了你和皇兄的命……”
穆熊叹了口气,扶起如烟说,“都是我没用。”
谢策说:“你们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知道,可是,谁都不知道,还有一个朱秋怀活着,这样的结局,是谁都想不到的。我姐姐情深义重,不忍心朱玉忠一个人,就也跟着他去了。就是可怜了太平,小小年纪就要做一个孤儿了。”
如烟怀抱着太平,泣不成声。
谢诰命夫人悲伤地吐了血,“一切都错在我,可惜,报应在了丹华身上。谢谢你们能来看望丹华。我想丹华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还有这么好的两个朋友,一定会高兴的。”
如烟点点头,哽咽道,“丹华姐真的很好,可惜了,她生前,我哥哥没有珍惜她,没有人珍惜过她。”
当晚,谢诰命夫人就因为太内疚,也吐血身亡了,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亲人,谢策乌黑的头发上出现了几丝银白色。
谢策一下子变得沧桑了。
皇上圣旨传来,赐予他西北封地,马上要谢策启程去赴任。
谢策安葬好谢诰命夫人和谢丹华,带着几个仆人和太平,遍卖了谢府和田庄,就要动身了。
春日,乍暖还寒,昨日还是一个艳阳天,今日,太阳又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大地一下子阴冷了很多。
树上,新长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些不够坚强的,也是无奈被抖到了地上。
秦淮河上,花船也少了一些,不知是歌妓们受寒不适了,还是船夫不能来了。
原本在水里开心嬉戏的鸭子,忽然间也少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几只,也都是相互分开的,显得形单形只。
郊外,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似乎无论穿多厚的衣服,冷气都会钻进去。
高大的树木,如侍卫般站立在山坡上,迎着冷风却屹立不倒。
只是树底下的杂草,却被风吹的左摇右摆。
“唔”的一声,从空中飞过一只大雁,不一会儿,又急急的坠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草丛中。
不知是迷路累了,还是身上有伤,这大雁一直到最后,都没能再飞起来。
一阵风骤起,吹迷了人的眼,所有人都想速速的回城。
谢策回头望过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京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留恋了,就这样走了也好。皇上也算仁慈,并没有对我斩草除根,还给了我封地,只是这个封地,实在是太偏僻,只怕皇上也是希望我离他远一点。”
马蹄声想起。谢策抬头一看,倪重阳和杨端午纵马而来。两个靓丽的身影,跃入眼帘的时候,谢策心里闪过一丝惊喜。
杨端午,还是会来的,哪怕只是送别。
“谢策,我们是来送你。”杨端午夫妇二人下了马,杨端午拿出一袋包袱,说,“这里是金陵最好吃的特产,我都放在这里面了,给你留着吃。”
谢策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谢策曾经在京城尊荣一世,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除了你们就没有一人送别。看来,百姓们还是希望我走的。”
杨端午说,“不管怎么说,朱秋怀是个好皇帝,有朱秋怀统治江山,大铭朝又有几年安定日子了。百姓们自然是欢迎他的。”
谢策点点头,“我明白。”
三个人互道珍重,谢策就扬鞭而去,杨端午和倪重阳凝视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谢策还年轻,希望他真的能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对百姓有用的人。”
谢策的人马离开金陵没多远,忽然,一个打扮清纯的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策认出来了,她是滕蜜!
“你还活着?”谢策一阵惊喜,滕蜜缓缓走上前,跪下说,“吴四火被抓,我趁乱逃了出来,好容易来到了京城,就听说你出事了。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留在你身边,今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为奴为婢,我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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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策说,“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前往偏僻的大西北,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现在跟着我,会受很多苦的。”
滕蜜哽咽道,“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怎么也是幸福的。”
谢策一阵感动,忍不住抱住了滕蜜。
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来到我身边,我一定不负你。”谢策在滕蜜的耳边,说出了承诺。
“有你这句话,我虽死而无憾了。”滕蜜说。
金色的大殿内,富丽堂皇,阳光透过窗户,将金色的温暖带进来的同时,也把整个大殿照的格外透亮。
此时,倪重阳一身素色长衫,正恭恭敬敬的候在门外。
皇上此次召见,并不突然,倪重阳隐约已经知道皇上的目的了。
大殿内,皇上张秋怀一身龙袍,高坐皇位之上,显得神采奕奕。近身的太监,也是表情轻松。
看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好事。
准备妥当之后,张秋怀端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
太监便心领神会,高喊道:“宣倪重阳觐见!”
早已等候多时的倪重阳在太监的带领下,一步跨进了大殿内。
“微臣叩见皇上!”
“平身,快快平身!”张秋怀笑容可掬的说道。
紧接着,一旁的太监,就抬出了一块匾额。
乃皇上张秋怀亲手所写,“医圣”二字。
站在下面的倪重阳,看见这匾额的第一反应,也只是微微一怔。
并没有表示出太过的激动或兴奋。
“怎么,倪大夫好像对“医圣”这个称谓并不十分喜欢啊?要知道,举国上下,有多少医者渴望能获得这样的殊荣。”站在后面的太监说话了,语气中,有些不悦。
倪重阳抬眼看了看张秋怀,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知道这其实也是皇上的心里话。
倪重阳微微一躬身,恭敬的回到:“回皇上,草民只是一个郎中,能帮人除疾止痛,已经足矣,置于这神医的虚名,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倪重阳双手作揖,不卑不亢,很是大方。
“大胆!你难道不知道……”太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秋怀打住了。
“好,很好!”张秋怀大笑一声。
这笑身很爽朗,笑的太监一脸的尴尬,也笑的倪重阳有些好奇。
这当了皇上的人,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是草民的真心话,请皇上明察!”倪重阳一直以来,便是以治病救人为自己的崇高理想,置于外界或病患给自己的尊称,倪重阳也是一笑而过。
“朕当然知道!”张秋怀笑着起身,走到了倪重阳的身边。
“而这个医圣的称号,也只有你倪重阳才可以配的!”张秋怀接过太监手上的匾额,亲手递给了倪重阳。
“所谓医圣,医术高超自然重要,但很多医术高超的人,却不配拥有这称号。”张秋怀继续解释道:“唯有不沽名钓誉,真正急人所急者,方可受这医圣的美誉,如今普天之下,除了你倪重阳之外,恐怕再无他人了!”
望着张秋怀诚恳的眼神,倪重阳此刻终于明白,张秋怀并非只是心血来潮,而是真心对自己的医德有认可和赞同。
“谢皇上过誉,草民实在愧不敢当!”
“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张秋怀伸手,在倪重阳的肩膀上,稳稳的拍了两下。
又转身对近身的太监说:“把皇家医馆的钥匙拿来!”
“皇家医馆!”倪重阳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可是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即使倪重阳对神医的名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对于皇家医馆,倪重阳的内心,还是充满着无限期盼的。
很快,太监就把一把金色的钥匙,恭敬的交到了张秋怀的手上。
”
一转身,张秋怀就把这把象征皇家医馆管理权的钥匙,交给了倪重阳。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张秋怀依然面带微笑。
只是此时的倪重阳,顿时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当双手接过这把钥匙的时候,感觉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