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空营计算是很成功,实实在在的唬住了关中十部的人马。
没有骗的过庞统,这很正常,问题是庞统白衣入营便是有翻云覆雨的能耐,却不见得能让本就不齐心的十部人马听他调派。
其实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马腾,也经常需要斡旋各方,毕竟诸侯间本身都在三辅之地讨生活,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过去或多或少都有嫌隙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天算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
吕营大寨算是熬到了林墨六万大军抵达前线,整个大寨就变得充实多了。
“末将告罪!”中军帐处,赵云、张绣和满宠三人单膝下跪请罪。
坐在帅椅上的林墨看着三人,缓了一会,才沉声道:“出征前我曾一再言明,关中十部的人马定是会来偷袭的,你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有事,结果一口气折了我近两千骑兵,你可知罪?”
“是末将一人之失,末将愿受军法!”单膝跪地的赵云别过脸去拱手作揖。
“末将有罪!”
“末将亦有罪!”
张绣和满宠纷纷表态。
其实,林墨当然不是非要把这件事推到谁的头上。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看过了赵云送来的战报,对事情前因后果都了解了,当真怪不得他们几个的,甚至可以说,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换一个人,只会比赵云更惨。
但,这支队伍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万人小队,几十万大军靠的是什么凝聚军心,赏罚分明,如果只是因为赵云救过自己便只赏不罚,其他将军知道了,心里都会有想法的。
而且,往后再想请军法,谁服你呢。
“先锋赵云,用兵不慎致使我军一战伤亡过万,依军法,重杖八十!”
林墨说完后,赵云叹了口气,张绣和满宠吓的面如土色,那可是军棍啊,八十军棍下去,常人四十军棍就可能丢命了,就算是赵云这种体格的人,没个半年也下不了地。
便是要开口分担责任的时候,林墨直接压了压手,先一步道:“念及尔是先锋大将,眼下用人之际,这顿军棍先记下,准伱戴罪立功,若是再犯,数罪并罚!”
“喏!”赵云接过令后,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林墨挥了挥手后,三人才敢站起身来。
这事挺有趣的。
他们竟然能有如此心计,先在太行山下隐匿了三千骑兵。
这个数量把控的很精准,再多容易被斥候发现,少了又起不到冲寨的效果,想不到,这关中十部里也有能人。
林墨杵着下巴转了转眸子,是成公英吗,十部人马里,唯一懂些兵法韬略和城府心术的,好像也没第二个人了。
如果这事真是他给出的主意,那看来先前还小看了这家伙。
看来,接下来会有点棘手了。
原本,在林墨的计划里,他带着这八万大军前来,先不急着动手,只要保持对峙状态就行了。
关中十部的人尽管已经入驻了富饶的关东三郡,可现阶段一定是没有完全的消化这块地盘,他们的粮草、军械必是大为不足的。
尤其是粮草,只要两方就这么耗着,时间一长,人心浮动,到时候再学着曹操送一封涂改过的谈和信过去,这事大概率就成了。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估摸着是行不通了,如今他们大胜一场,气势如虹的时候肯定会乘胜追击,空营计这事也就是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等他们休整好后,不出意外都是会每天跑来挑衅,避而不战当然也是一个办法,可时间久了,军心会不会动荡就不好说了。
毕竟,已经败了一阵,他可是赵云,从老岳父手中接过无双勇武的男人,他这一败,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
可以说,这就近乎于是林墨在计谋上被人算计了是一样的冲击。
刚刚入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这群先锋军士气有些低迷,这玩意是会传染的,大家私底下难免都会进行讨论。
如果接下来他来挑战又避而不战,将士们会怎么想,可想而知。
倒不至于一定会溃败,但肯定不如一开始林墨设想的那般简单了。
难怪能把曹操杀的割须弃袍呢,还真是个猛男。
后世有个说法,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据说这种排名,除了吕布是被公认第一,其他往后的这些名将真要是战场以命相搏,谁输谁赢都是有可能的。
今日看来,当真不假。
马超,很强。
再配合骁勇善战的西凉军,这一仗,还真是比想象的要难打。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考虑把司马朗给用了,这家伙是曹操的暗子,跟张春华一起来算计自己的。
用他来赚回一些劣势之后,倒是可以让战局回到最开始时候的样子。
不过这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了。
正想的出神的时候,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跪地作揖道:“报!侯爷,西面发现关中十部人马,正朝我军大寨杀来!”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紧,来的好快。
“有多少人?”林墨从容问道。
“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绵延压境而来,绝少不过三万人!”那斥候喘着粗气,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看来是要上门挑战了,林墨扬了扬额看向赵云,“让将士们收缩防御,弓弩手布于两侧,引而不发,待命!”
“喏!”赵云应诺一声后便带着张绣和满宠出去了。
林墨右手押着腰间的白虹剑,也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西凉军的军阵。
爬上瞭望高台的林墨看着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开始变的越来越粗,乌泱泱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中军处,飘荡着十面旌旗。
看样子,虽然他们没有梭哈,但十部诸侯都到齐了。
不过军阵并不严整,除了中军处‘马’字大纛下的将士还算有些训练有素的模样,其他人马更像是散兵游勇。
但林墨心里很清楚,这些家伙就跟自己麾下的乌桓骑兵是一样的,你让他们熟练运用各种军阵很难,但你把他们丢战场上去,他们展现出来的悍勇绝对能吓你一跳。
“赵云,给我滚出来,你不是号称北国第一勇将吗,可敢出来与我们少将军一战!”
“赵云小儿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赵云,无胆匪类,出来与少将军决斗!”
开始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此起彼伏,但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害怕被弓箭射到,可这一箭之地足够让他们的辱骂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个就是马超。”同样爬上瞭望塔的赵云指着外面关中十部人马里骑着白马、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男子说道。
“人言锦马超,真是名不虚传。”林墨点了点头,只看着马超在三军前耀武扬威般来回策马。
这家伙的装束跟赵云的还真是有一点像,两人都是白马银枪、腰间挎着一柄宝剑,论长相,还都属于一流帅哥的级别。
非要说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马超没有带缨盔,头发被一条银色的辔头锦带绑缚着,显得整个人都很精神。
“如果斗将,你有几成把握?”其实,在林墨的心里,赵云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二,仅次于老岳父之下的存在,可是从战报上看,他竟然跟马超都了七八十个回合也是平分秋色而已。
“一百二十回合内,怕是难分胜负,他枪技略逊我一筹,可他的气力在我之上,打到最后,我估计还得看谁的耐力更强,谁先暴露出破绽。
非要说的话,六成。”
赵云从来就不是爱夸夸其谈的人,连他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想靠斗将把马超给打退,难度有一点大。 关于拼耐力这一点,林墨是真的不敢去让他们做尝试的。
云哥能七进七出长坂坡,还把阿斗给抱回去,这份耐力自然是逸群绝伦的。
可人马超呢,渭河畔能跟许褚大战二百三十回合,葭萌关下跟张飞战二百二十回合,这种耐力,也是傲视天下的啊。
最大的一个问题,打败马超实际上达不到太大的战略意义。
就马超在凉地的威望,如果赵云胜了,确实可以让得十部人马胆寒,同样也带来另外一个弊端,这有可能会让十部人马感受到危机拧成一股绳。
除非可以碾压他,那就可以玩点心计了,显然,这就有点为难云哥了。
“待午后敌军锐气褪去,我再出去迎战?”赵云征求着林墨的意见。
林墨微微一笑,最终却是摇了摇头,“我相信你能赢,可是,没必要。”
“为何?”赵云不解道。
“当年濮阳大战的时候,曹军六将齐出围攻我岳丈大人,虎牢关下,刘关张三人战我岳丈一个。”
说罢,他看向赵云,“关中十部人马里,除了马超外,庞德和阎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万一他们突然一哄而上,我担心你未必能抽身里去。”
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赵云不知道庞德和阎行到底是什么水准,甚至都不认识这两个人,可他知道马超跟他是在一个档次的猛将。
这要是跟他缠斗在了一起,忽然杀出两人,自己是根本无力抵抗的。
当然,他的身边也有师兄张绣,问题是满宠和魏越这两个人统兵都很强,个人武艺却只能勉强算二流,根本分担不了赵云的压力。
这种事情,风险太大,林墨可不敢冒这个险。
除非,颜良文丑都在那情况就不同了,打开寨门出去斗便是。
庞德阎行敢帮忙,那就是武将之间的乱斗。
更何况,好勇斗狠,本来就不是林墨所擅长的,舍长就短,不智也。
让他们闹腾吧,军心会有影响,但不致命,差不多时间了,把司马朗这条线给翻出来,也能赚回点场子。
就这样,外面的西凉军扯着嗓子吆喝,里头的林墨却巍然不动。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陆陆续续的退走,看起来好似有点凌乱,但林墨也没准备要出去追击,敌强我弱的势头,还是老实些吧。
第二天一大早,西凉军就又杀过来了,而且,这次的人数,明显比上次还多了。
一开口就是国粹,怎么粗鲁怎么招呼,就连满宠听了的捂住耳朵,魏越的暴脾气,差点没让赵云拦住就要杀出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
一直到第五天的时候,西凉军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开始围着军寨转圈骂人,他们是笃定了寨子里的人不敢出来。
“王八羔子就是不出来,怂货!”庞德冷哼一声,这几天可把他憋的不行,在内心里的演练了无数回,他可以肯定,只要赵云敢出来,一旦跟马超交上手,十个回合内,不死在自己箭下就是死在马超的枪下。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忍,骂了这么多天就是不出来。
“哈哈,孟起的勇猛,莫说是区区赵云,就算他们去彭城把吕布给请来,又待如何?”程银大笑了起来。
“程兄这话在理,也就是孟起晚生了些年头,否则当初虎牢关下,也轮不着他吕布耀武扬威呀。”杨秋也附和了一句。
“嫩了点,还需要历练历练。”马腾则是笑盈盈的说道。
其实,各路诸侯对马超当然也有吹捧的意思,好让他冲的更前边一些。
但就内心里来讲,马超在他们的心中,确实是近乎无敌了。
而且都是亲眼见证过的,论及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有人是马超的对手。
“赵云是当世的猛将,是一条汉子,不该如此才对。”马超很纳闷的嘀咕。
嘴硬是没问题,可内心里他知道,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说怕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怎么会不出战呢,难道,他的身边真的没有像样的副将可以帮忙,所以担心出来后被我们围殴?
“这样下去怎么行,你到军营去看看啊,将士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士气低迷,我们就这么被他们每天轮番羞辱也不做任何的动作,明儿要是再来,干脆让我带一队骑兵冲一阵算了,哪怕战死也比现在强!”
第五天退走后,魏越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了,来到中军帐里像是要宣泄积压在内心的郁结。
满宠倒还好,他在晋阳城的时候,比这绝望多了,也没见士气崩塌,更何况林墨就在中军坐着呢,没这么夸张的。
说到底吧,也就是魏越自己心里搂不住火而已。
“魏将军。”
林墨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在台案上书写着什么,“无我军令,你调动不了部队的。”
“其实,末将觉得魏将军所言也有点道理,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就这么骂下去吧,憋了这么多天他们肯定也以为我们不敢出寨,明儿突然杀出,或许会让他们措手不及的。”
魏越算是元老班底里所剩不多的大将了,他在林墨的面前可以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但张绣还没这个能耐。
虽然也曾是一方诸侯可在吕营待的这些年吧,到底还是在慢慢习惯为将。
“师兄,听允文的吩咐行事便可,你我皆不可自作主张的。”赵云无力的劝着张绣。
“那我一个人去吧!”
魏越上头了,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歇斯底里的怒吼,“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我说了,任何人擅自出寨就是违抗军令!”林墨一巴掌拍在了台案上也吼了出来。
魏越跟魏续是不同的,后者是好大喜功又没有什么能耐,但魏越的赫赫军功可都是跟着老岳父在战场上拼命流血杀出来的,没有半点的裙带关系。
而且,办事也算稳妥,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一些。
若非如此,林墨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容忍他胡来。
但,这个口子不能开,他要是真的带人杀出去,这事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要说西凉军完全没有部署,林墨是不相信的。
现在只是受些泼皮话,对军心有影响,但肯定不致命,你要是带一队骑兵出去被打个全军覆没,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林墨不知道要杀多少匹白马才有可能稳得住军心。
魏越倏然转身,直视着林墨,双拳攥的咔咔作响,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憋了一会好似又要爆发的时候,帐外忽得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动静还不小。
怎么回事?
众人不由转身看去,都以为是西凉军来夜袭了。
林墨甚至跑到了中军帐门口,可细听之下,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认真听,有人在喊着‘必胜’。
几人面面相觑,狐疑不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人群簇拥着走向了中军帐。
来人手持方天画戟,骑着火红色的赤兔马,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胸膛处的兽面狰狞且嚣张。
那一声声的‘必胜’由远而近,席卷成了声浪。
他走到中军帐口,纵身下马后看了一眼众人,“听说马超连着五天挑战了,你们竟然无动于衷?还挺能忍啊。”
“温侯!”几人兴奋的拱手作揖,就连赵云都忍不住激动的发抖。
“岳丈大人,你.你怎么来了?”林墨反应过来后,欣喜的跑了过去。
“走,进去说话。”吕布拍了拍林墨的肩头,在将士们的吆喝声中,带着众人进帐。
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哪怕一人昂首向前,身后也总会有千军万马相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