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诩的咬牙切齿相反。
人生之中初次手握庞大兵权的许贡,可谓是意气风发,有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感觉。
称霸江东,指日可待!
尤其是站在战车之上的许贡扭头眺望着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军,只觉得平推吴郡不过是顷刻之间。
惟一让许贡颇为不满的,那便是可谓是龟速前进的行军速度。
即便已经是沿着溧水行军,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康庄大道,一路几乎都是崎岖而行。
不足百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天,这才真正踏入到吴郡范围,且距离阳羡还有四五十里的路程。
这让习惯中原地区的许贡,真正体验到了江东地带特色的水网密布以及翻山越岭。
也就是大军的后勤可以通过溧水轻易维持,慢则慢矣,讨吴盟军的军心还算稳定。
只是在进入到吴郡境内后,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吴郡的阻力与骚扰。
频频有山越人在讨吴盟军周边出没,依仗着地利设置各种陷阱阻碍讨吴盟军行军,让许贡以及一众世家几乎是烦不胜烦。
那些山越最擅在山林之中奔跑藏匿,想要追上他们几乎是痴人说梦。
尤其是那些山越人几乎都是三五人为一伙,破坏道路,设置陷阱,夜间骚扰……
种种手段下来,让讨吴盟军的行军速度再降了一截,且各部士气明显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这让许贡的感觉便是有苍蝇一直在周围“嗡嗡嗡”地叫个不停,但无论如何挥手都拍不中对方。
是夜,在距离阳羡约莫三十里外,讨吴盟军所扎的临时营寨之中。
面对着帐中包括许贡、笮融以及一众世家在内既烦躁又愤怒的神色,同样也是无计可施的周昕只得开口安抚军心起来,道。
“诸位何须为这等小计而烦闷?此前吴郡与山越交好,确实笼络了相当一批山越人为吴郡所用。”
“但我这两日观察下来,发现骚扰的山越人不足千人,如此反倒是证明了吴郡的外强中干。”
对于周昕,许贡还是给几分面子的,问道。“何以见得?”
周昕颇为自信地分析道。
“若是吴郡之内兵力充足,且已经做好了抵御我军的准备,如何会大费心机地驱使山越不断进行骚扰?”
“那些山越人所能造成的杀伤有限,其用意不过是为了拖延我军行军速度罢了,如此反倒能证明吴郡已是黔驴技穷,垂死挣扎罢了。”
这一番分析下来无疑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帐中随之颔首赞同者不在少数。
只是,就在这时。
在大帐西北角的方向,骤然又响起着一声杂乱的动静。
对此,帐中众人已然是见惯不惯了,甚至就连眼皮子都没有为之多抬一下。
自进入了吴郡境内,每晚山越人几乎是轮流在营寨不同方向骚扰个十来回,制造怪响,抛射火箭,佯势进攻……
一连两夜下来,莫说是普通士卒,就连许贡、周昕、笮融等人都为之身心疲惫。
一开始,许贡等人还颇为敏感地严阵以待。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是再如何敏感的地方,反复来回地摩擦了数十次后,最终的趋势都是麻木的。
眼下,帐中众人对于外界异象的反应……便是麻木。
并且,许贡、周昕、笮融等人也明白,山越人趁着夜色,必然又会沿途在前方道路布置各种陷阱,阻碍白天讨吴盟军的行军速度。
许贡叹息了一声,暗中连连咒骂着江东多鼠辈,用的都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之余,以着盟主的身份开口道。
“周郡守所言极是,山越人纵使再如何骚扰,待我军抵达阳羡之后也无从下手了,眼下只能麻烦各位稍加忍耐,且让各部士卒小心提防了。”
对此,不少心中多有不服许贡的世家代表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这番话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说到最后,还不是什么策略都拿不出来,仅仅只知道让各部士卒小心提防。
“是,盟主。”
帐中众人零零落落地拱手应了一句后,众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商议别的心思,也就各自散开去歇息了。
在经历了连续两夜的骚扰后,早就困乏不已的讨吴盟军今夜无疑已经渐渐接近麻木的地步。
而在与讨吴盟军相隔一个小山头的位置,甘宁远远地眺望着讨吴盟军营寨之中的动向。
显然,如今面对着山越的骚扰,讨吴盟军已经是主打一个你骚你的,我睡我的,就仿佛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支棱不起来的太监似的。
对于山越的不断骚扰,讨吴盟军所做出的反应可谓是越来越有限。
就连有些山越人已经靠近营寨不足十步,往着营寨内抛了一些火把进去,讨吴盟军也是零零散散地踩灭了被点燃的地方,甚至都懒得追击山越人。
“啧啧,睡得可真沉啊。”
甘宁砸着嘴地开口说着,语气之中透露着一股蠢蠢欲动。
跟随着甘宁而来的江值闻言,如何不清楚甘宁那深入骨髓的不安分,当即开口提醒道。
“兴霸,贾长史的命令仅仅只是让我们持续骚扰,以疲敌军,你可勿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当然,军令如山的道理,我甘兴霸最懂了!”
甘宁说罢,“嘿嘿”地笑了一句,然后开口道。“叔父,我有一计,可疲敌军。”
江值深深地凝视了甘宁一眼,道。“我反对。”
甘宁一愣,没好气地说道。
“老子都还没说是什么计,反对什么?”
江值的脸色一沉,道。“你跟谁自称老子?”
甘宁一怔,也不尴尬,笑道。
“嘿嘿,叔父何必计较那等小事,且听我妙计如何?眼下敌军被山越人骚扰多日,已是疲惫不堪,沉沉入睡者必不在少数。”
“接下来不妨让山越人频频骚扰敌军营寨西侧,而不再骚扰东侧,如此一来,东侧敌军必然会警惕大降,甚至不少负责警戒的士卒会由于多日疲惫而直接入睡。”
“届时,吾率领锦帆贼径直从东侧杀入,搅他个天翻地覆,马踏连营,火烧营寨,如何又不是一疲敌妙计?”
江值气得胡须忍不住连连抖了抖,就知道甘宁憋不出什么好屁。
什么时候马踏连营,也算是疲敌妙计了?
这话……几乎是到头了!
好半晌缓过气来的江值,方才连忙开口阻止道。“随兴霸而来的仅有百人,敌军有近十四万之众,岂能如此冒险?”
甘宁忍不住大笑出声,道。“哈哈哈哈,敌军纵有十四万之众,在吾眼中亦不过是草芥成群罢了,又岂能阻我百虎劫营?”
江值沉着脸,开口道。“不行,总之我反对!”
甘宁沉吟了一下,叹息一声,看着江值开口道。
“唉,既然叔父反对,那也只能……”
说到这里之时,甘宁骤然朝着江值身后的锦帆贼递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还不等江值反应过来,他便被锦帆贼熟练无比地绑了起来。
等将江值绑得妥妥当当之后,甘宁方才笑嘻嘻地说出下半句话,道。“……请叔父恕罪了”
“你,你敢绑我?大胆,我命令你即刻……”
只是,不等江值说完,甘宁就亲自撕下了一角衣摆,将江值的嘴巴给堵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着江值行礼道。
“主公与子坤先生于我而言,恩同再造,吾便是舍了这一身,也定然不教吴郡为贼人所夺,坏了主公的根基与子坤先生的谋划。”
“既然贾长史命我疲敌,那便定要疲敌,如何能让贼人安睡入眠?”
顿了顿,甘宁再度朝着江值躬身一拜,道。
“此前劫营颇为凶险,叔父乃文士不擅武力,那还是莫要随我前去了,且留在此地等候即可。”
“若是吾劫营之后能安然归来,再向叔父赔礼道歉。”
江值瞪大着眼睛,口中发出着意义不明的声音。“呜呜呜!!!”
只是,甘宁并非是瞻前顾后之人,亦明白性格向来谨慎小心的江值,定然会阻止自己。
所以甘宁没有再理会江值,而是扭头看向着身后仅有百骑的锦帆贼。
由于道路崎岖难行,再加上人数越多就越有暴露风险。
因此甘宁作为此次指挥山越持续骚扰讨吴盟军之人,也仅有百骑锦帆贼作为亲卫护卫。
如今,甘宁便是准备率领百骑劫营……
敏感的地方麻木了没关系,狠狠地割上一刀再重新摩擦,想必就会重新敏感起来了。
旋即,甘宁让山越人留下三五个保护江值之余,则是让其余山越人开始频频骚扰营寨西侧。
约莫两个半时辰后,正值人最困的丑时。
营寨西侧的盟军士卒面对着山越人不断的骚扰,再如何麻木也被如此高强度的骚扰给弄得不胜其烦。
相反,营寨东侧一直平安无事,反倒是让疲惫不堪的盟军士卒们深深地入睡,甚至就连不少巡逻警戒的士卒也是止不住地直犯困意,睡着之人不在少数。
而在相距营寨数百步外的甘宁,注视着不远处那安静无比的营寨,却是感觉到胸膛之中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
以百骑而奇袭近十四万士卒的营寨……
这巨大的数量差,没有让甘宁恐惧畏缩,反而是感到异常的亢奋激昂。
‘大丈夫,正当如此,纵死又有何妨?!’
甘宁咧开着嘴,无声地笑着。
在甘宁身后的一个锦帆贼则是凑到了甘宁的耳边,低声地问道。
“老大,再靠近一点的话,我们身上的铃铛声说不准就会被听到了,要不要先把铃铛都摘下来?”
甘宁下意识就想要让锦帆贼们将铃铛摘下来,以便于奇袭营寨。
只是,甘宁转念一想之间,却是挥手道。
“没有那个必要,我就是要告诉这些鼠辈,锦帆贼甘宁在此!”
顿了顿,甘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嘿嘿,倘若此番老子能活着出来,必然能让天下人皆闻锦帆贼之名!”
无疑,甘宁如此张狂嚣张的想法不可谓不疯狂。
奇袭,讲究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
锦帆贼时时作为标志挂在身上的铃铛,无疑会提前暴露锦帆贼的位置。
旋即,甘宁举起手中兵器朝天一指,甚至没有偷偷靠近营寨的想法,而是直接就策马狂奔,向着数百步开外的营寨东侧奔去。
其余锦帆贼见状,亦都跟着大笑一声,跟随着甘宁策马狂奔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与铃铛声,惊醒了不少还在入睡的盟军士卒。
只是这些盟军士卒的素质本就良莠不齐,更何况经历了多次山越的骚扰以及处于困乏状态,以至于即便远远听到了马蹄声,都依然是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
直至一马当先的甘宁冲到营寨前方,将仅有用于阻挡敌军,且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的鹿角拨开后。
骤然发现前方居然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
这让甘宁狂喜而嚣张地高呼了起来,道。
“锦帆贼甘兴霸在此,鼠辈们睡什么睡?都给老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