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
这里是原匈奴人祭天的地方,虽然说带城字,其实它并不是一座城,这里有山、有湖、有河,坐落在安侯河中上游。
匈奴西迁之后,这里被一支鲜卑部落占据,一百多年下来就一直在附近居住和放牧,因这里水草丰美,这里的牛羊和马匹都养得非常肥壮。
前几天这里还聚集了许多从南边迁徙过来的鲜卑人,但一支汉军突然从安侯河上游杀过来,把这里大部分鲜卑老弱妇孺都杀了,只有少数人向西北方向逃往郅居水以北。
龙城山上,阎行和李儒骑马站在一处高地看着山下的汉军将士们正在清理痕迹,在他们身后的地上坐落着无数石头垒起来的小坟包,这些小坟包都是这几百年来匈奴人留下来的,甚至许多匈奴单于都葬在这里。
这里就是昔日匈奴人祭天的地方!
阎行问道:“李大人,还需要多久才能清理完毕?”
“将军放心,天黑之前一定能清理完毕,明日一早就把牛羊马匹放出去,派一些人穿着鲜卑人的服饰放牧,营地内照常升起炊烟,拓跋诘汾只要出现在河对岸,他若不过河探查,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
刘成带着大军死死地咬在后面让拓跋诘汾几乎没有休息和喘息之机,一旦他稍稍停下里,刘成派出的先锋人马就追上了他的后部,沿途所有向被迁徙的鲜卑部族都已经被汉军截杀,拓跋诘汾已经无法获得补给了,他和他的人再次出现一整天没有进一点食物的精力。
“看,我们到龙城了!”拓跋鲜卑人当中有人指着前方欢呼起来。
“啊,终于到龙城了!”鲜卑人仿佛这一刻都活了过来,恢复了精神,他们打马加快速度向龙城方向赶过去。
等到了龙城的河对岸,鲜卑人停了下来,他们在等待拓跋诘汾的渡河命令。
“敌人,有敌人!”河对岸的龙城故地一些放牧的牧人们惊恐的打马向营地方向飞奔而去,牛羊马匹也不要了。
河这边的鲜卑军已经忍耐不住了,他们不等拓跋诘汾的命令就开始渡河,等待拓跋诘汾打马飞奔过来时已经有一小部分人渡河过去,他只好下令让其他人迅速渡河,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食,并且宰杀一些牛羊把肉制作成肉干带走。
当一万鲜卑军有一半下水之后,突然从营地旁边的龙城山上冲下来无数骑兵,拓跋诘汾看见这些从山上冲下来的骑兵竟然都是汉军时惊恐的大吼道:“退,快退,快退!”
已经渡河上岸的鲜卑军瞬间就被俯冲下来的汉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还没死的在很快的时间内不得不掉头往河里跑。
汉军并未打算放过在河里的鲜卑军,他们骑着马在河边来回飞奔射箭,河里的鲜卑军一个个中箭之后发出惨叫声倒下被河水冲走。
从岸上飞来的箭矢一拨接一拨,不断有人被射死,不断有人受伤,也不断有人被河水冲走,河水很快就被染红了,河面上浮起无数尸体,几乎要把整条河都堵住。
拓跋诘汾已经吓破了苦胆,他带着还没有下水的鲜卑人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下水渡河的人只有一千余人得以回到岸上跟在拓跋诘汾后面狼狈逃命而去。
原本还有一万余人的,渡河没有成功,连补给都没有捞到,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又损失了四千人,拓跋诘汾只剩下六千人了。
在连续奔逃了一天之后,拓跋诘汾和他手下鲜卑人再也跑不动了,他们只能停下来休息。
杀马,必须要杀马,不杀马所有人都会饿死,拓跋诘汾熬不过麾下小帅们的一致坚持,他的威信已经直线下降,若不是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的作用,只怕他早就被这些小帅们干掉了。
拓跋诘汾只能忍痛下令杀了五百匹马,有些已经饿极了的鲜卑兵捧着生肉就开始啃起来,还有鲜卑人直接喝马血,他们实在太饿太渴了。
拓跋诘汾也不得不吃马肉,不吃就会饿死,他的年纪有些大了,这些天来连日奔波,他已经瘦了一大圈,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他足足啃了两斤马肉才吃饱。
这些人饱餐了一顿,又好好睡了一觉。
次日一清早,拓跋诘汾突然醒了,他翻身而起,精神恢复了许多,连日来的疲劳也去了大半,但是他感觉汉军就在身后不远处,他知道他不能继续停留,否则很快就会被追上。
两刻钟之后,他命人把所有人都叫醒上马继续赶路,他们这次向北方的余吾水而去。
他们沿途遇上了越来越多的族人,一些鲜卑兵甚至还抢劫他们的族人,把抢来的牛羊杀掉吃肉。
两天后,拓跋诘汾率军抵达了余吾水南岸,他知道他必须要获得族人们的支持才能与汉军周旋,他下令让麾下兵士们帮助族人们渡河去余吾水以北,并召集各路族人首领们商议,强迫他们交出控弦之士,凑得兵力六千,再加上他本身的兵马六千,一共一万两千余人。
拓跋诘汾决定在余吾水南岸与汉军来一次交战,他必须要跟汉军打一仗,以此挽回一些士气,同时也挽回一些他在族人们心中的威望。
九月初六,阎行和李儒率军追至余吾水南岸,却发现拓跋鲜卑军已经在余吾水南岸严阵以待。
阎行勒马停下观察对方军阵情况,李儒在一侧皱起了眉头说道:“拓跋诘汾的人马增加了,至少增加了一半,看来他这几天已经获得了一些兵员补充,而且新补充的兵员士气都还不错,精神也很好,从兵力上来说,我们还略逊一筹啊!阎将军,我建议暂且退却,我们刚刚抵达,将士们还没有来得及休息,而且我们兵力稍······”
阎行断然道:“不能退,一退就弱了士气,这更加会给鲜卑人可乘之机,这一仗必须要打!”
阎行说完当即把手下几个部将召集起来,他下令四个部将各自统领两千骑兵,他自己也统领两千骑兵,五支人马列阵长方军阵并排列成密集的队列。
李儒虽然不懂排兵布阵,但也看出来阎行这么布置是没问题的,拓跋鲜卑人背水列阵,双方都是骑兵,汉军这边不能布置成冲刺阵型,因为冲刺阵型必然要进行穿插,可对方后面是河流,没有来回穿插的空间,也没有骑兵迂回包抄的空间,只能排列成密集的军阵呈排山倒海般的整体性冲击。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战了!”阎行心里默默的说道。
双方的气势都凝聚到了顶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阎行在大军阵前高声大喝:“大汉的将士们,三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就是在这余吾水南岸与匈奴人进行了一次决战,那一次我们没有取得胜利,无功而返!时隔三百年后,我们再次来到了这里与漠北的主人鲜卑人在这里对决,今日让我们完成先辈们没有完成的战斗,打垮鲜卑人,杀光他们,就向我们的先辈打跑匈奴人一样,给我杀——”
“杀——”
“杀——”
双方在这一刻用尽了全力冲向对方,每个人都在吼叫着,汉军兵士们想着就在这一战解决所有拓跋鲜卑人,而拓跋鲜卑人则是在做最后的拼死一搏,不成功则成仁。
“轰”双方前排骑兵撞在了一起,成片成片的骑兵倒下,战马嘶叫悲鸣,兵士们惨嚎不已,一个个倒下的骑兵很快就被身后的马蹄践踏得血肉模糊。
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顷刻间就有无数人死于非命,残肢断臂抛起,鲜血不断的飞溅,箭矢从未间断的从各个方向飞来,刀枪剑戟横七竖八的插在尸体上,旌旗倒了一地。
阎行手中的长枪也不知道要了多少鲜卑人的命,而拓跋诘汾手中的弯刀也不知道砍掉了多少汉军的脑袋,双方都杀红了眼,这一仗没有人胆怯,没有人逃走,所有人都悍不畏死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取敌人的性命,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
战斗从正午一直杀到天黑依然没有结束,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谁也不知道身边到底是敌人还是同袍。
这是双方都很有默契的停了手,纷纷拉开距离,阎行带着人马向远离河岸的方向撤退,而拓跋诘汾则带着他的人沿着余吾水向东撤走。
一夜奔行了一百多里,天亮时分拓跋诘汾带队停了下来开始一边休息进食,一边派人清点人数。
“大帅,只剩下不到七千人了!”
一个小帅的报告让拓跋诘汾心中一沉,他见周围其他小帅脸色都很担忧,立即说道:“汉人的死伤不会比我们少,这一仗他们绝对吃了大亏!”
有人问道:“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儿?”
拓跋诘汾说道:“我们不能渡河往北去了,河对岸有很多族人,但都是老弱,已经抽不出可以战斗的勇士,我们若是渡河过去,他们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和累赘,我们只能向东北方向去!”
“狼居胥山?”
“没错!传令下去,进食之后继续出发了,我们白天加速行军,等到了夜间再找一处安全之所宿营,明日天亮之后再继续出发,我们现在有了一些肉干,还可以支撑两三天,所以我们要尽可能的赶路,不被汉军追上!”拓跋诘汾说完站了起来。
事实证明,没有百姓做基础的军队是无根之萍,拓跋诘汾之前被汉军追得狼狈逃蹿,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而在余吾水得到了族人们的支持之后立马又生龙活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