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转过头望向那一直在颤抖的董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又何尝不知道是董璜一直在阻止其他人前来探望自己呢。不过董璜毕竟是董卓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董卓一手带大的,董卓也不舍得处置他。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两个女婿,这是自己唯一感到欣慰的两人。
“牛辅!”董卓看着那身材魁梧的牛辅问道,“凉州可曾有人忘了老夫?”虽然董卓的声音很小,但却是却透着丝丝寒意。
牛辅低头抱拳喝道:“岳父请放心,有小婿在,西凉那块地方就算是过上百年,也照样流传着岳父的威名!”
“嗯!”董卓又转过头望向李儒问道,“李儒啊,最近朝堂可算是安稳啊?”
李儒也是低头拱手回答道:“近日朝堂上下还有陛下都对岳父的身体很是关心,不过小婿已经向大家说明了,岳父尽管安心养病,朝堂之上太平无事。”
董卓点点头,可能是觉得这么坐着太辛苦便直接往身边的几名小妾身上一靠。董卓身形宽大,份量自然是不轻,那些小妾不过都是瘦小女子,抗住董卓的身体都是很吃力,可有不敢躲开,只有要紧银牙用背顶住。董卓却是不管那些小妾是否经的住自己,甚至还在挪了挪,然后看着李儒说道:“你们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说吧,今日你来必定是有事!”
李儒拱手一拜回答道:“是,岳父!近日岳父身体不适,朝堂虽然太平,但长久下去必会生变,小婿此来是想请岳父指出一人,在岳父养病的日子里,代岳父处理事务!”
一听完李儒的说话,董卓双眼猛地一睁,暴射出丝丝寒光,在董卓身边服侍的小女儿顿时脸色大变,她当然是知道董卓这是要杀人的习惯,忙是向着自己的丈夫使眼色,可惜李儒却是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依旧站立在那低头拱手。
过了良久,董卓终于慢慢闭上眼睛,慢慢地说道:“不必说的那么好听!老夫的身体老夫自己清楚!不就是找个等我死了接我位子的人吗?直接说就是了!你有什么人选就照直说了吧!”
这时,连在门口打颤的董璜也跟着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李儒那薄弱的身板,不仅是他,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在紧紧地看着李儒。当然,除去了小董白以外,这个女童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爷爷,不知道为何所有的人都紧盯着小姑夫看。
李儒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却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微微一笑说道:“小婿心目中的人选,和岳父大人心目中的人选难道不是同一人吗?”
董卓微微一笑,对着董旻说道:“我今天有些累了,你带着他们都下去吧,白儿这些天就留在我身边了,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过来吧!”
“是!二哥!”董旻一抱拳见礼,便转身离开,李儒和牛辅也是向着房内的众人见礼后,紧跟着董旻离开了。董璜看了看董卓,又看了看董旻三人的背影,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璜儿!”忽然董卓喊了一声董璜的名字,董璜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走到榻前对董卓见礼说道:“叔父,你找我有事?”
董卓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又隐没了,董卓有气没力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吧,你明天就跟随徐荣去并州锻炼一段时间吧。”
董璜一愣神,这个时候把他调出长安?连忙上前要说些什么,可是董卓把身子一歪,便直接躺在了榻上,对董璜挥了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我也累了,你退下吧!”
“可是,叔父!”董璜急忙说道。而董卓却是斜眼看着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董璜被董卓这一眼看得是心惊肉跳,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老人虽然身染重病,但却是天底下第一心狠手辣之人啊,连忙摆手说道:“没,没什么,叔父休息,侄儿告退了!”说罢,行了个礼,便连忙转身离开。
“爷爷!为什么叔父的额头流那么多汗啊?现在的天气不热啊!”董白奇怪地看着董璜的背影问道。
“呵呵!”董卓用手轻轻抚摸着董白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你叔父就是要流点汗,流点汗对他有好处,最起码,比流血好!”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董卓紧紧盯着那董璜的背影。
董卓低头看见董白依旧是满脸的不懂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对一个女童说这些他们如何会听得懂,当即轻轻拍了拍董白的小脑袋说道:“白儿,爷爷累了想要休息,白儿来唱歌给爷爷听,哄爷爷睡觉好吗?”
董白这句话倒是听懂了,很高兴地答应了,看见董卓慢慢闭上了眼睛,董白便开始唱起了儿歌,清脆的歌声传出了厢房,在整个相府内回荡着。
初平六年,注定就是一个多事之秋,长安董卓重病在床。而在兖州,被曹操视为左膀右臂的一代奇才,谋士戏志才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
在戏志才的住宅内,一干曹操帐下的文臣武将都满脸焦急地等在戏志才的厢房门外。而在厢房内,曹操正独自坐在戏志才的榻前。
如今的戏志才已经没有当日笑谈间夺取信都的神采,那张脸已经是瘦得皮包骨头了,连头发也是一根根枯黄,整个人都虚弱得不成人形了。
曹操看得那叫一个心痛啊,虽然一年前,戏志才已经跟曹操说明了,那田丰和沮授就是用来替代他为曹操出谋划策的,但真到了戏志才油尽灯枯之际,曹操还是舍不得。曹操紧紧抓住戏志才的手,满眼都是泪水地看着戏志才。
戏志才微微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却只能说得跟蚊子声音差不多,曹操轻轻拍着戏志才地手说道:“先生不必多说了,好好休息,我还等着先生病好之后,继续为我出谋划策呢!”
戏志才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看起来也显得精神了许多,曹操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曹操虽然没有学过医,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叫做回光返照,这说明戏志才的命不久矣。
戏志才再次张了张嘴,这次的声音却是大了许多,戏志才说道:“属下知道命不久矣,但属下此生能得到主公赏识,进献微薄之力,幸甚!属下临别之际,有几句话,还请主公能够听进去。”
曹操双眼饱含着泪水说道:“先生有何可以教我,我定当遵从!”
戏志才脸上的脸色再次红润了一些,说道:“主公,如今江东之势正锐,主公这几年之内,切不可与之相敌。孙坚帐下谋士猛将甚多,然主公却必须注意一人,我观此人久矣,恐怕天下人都被此人所瞒过。此人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将的龙将陈任!”
曹操擦了擦泪水,仔细听着戏志才说的每一句话,戏志才继续说道:“世人皆认为陈任乃是一武夫,但依属下看却不然,孙坚本来号称江东猛虎,行事刚烈。但自从得到陈任之后,事事都料先一步,此定是这陈任为孙坚谋划,单看汜水关一战,便可看出陈任此人用计在诈,却也多有变化。主公今后要遇上此人,千万要小心谨慎!”一连说了一大串话,戏志才的脸色又开始变白了,曹操连忙让戏志才休息。
但是戏志才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如今能与江东相争的,便只有关内董贼,主公现在不如暂且对江东隐忍,劝说孙坚攻打董贼,此二人实力相当,若然相争,必然是两败俱伤。主公也趁此机会夺取冀州、幽州,全心经营,不出五年,主公定能强过两方!”
曹操又再次流出两行清泪说道:“先生所谋,操定当谨记在心!”
戏志才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说话声音也开始小了:“近日闻得董卓染病在床,命不久矣,董卓无嗣,必然立董卓之地董旻为主。我观此人虽然名气不大,但却是一心狠手辣不下董卓之人,若是他接受董卓之位,并州恐有动作,主公千万要小心。那河北人才济济,然袁本初却不能用,主公不可犯同样之错。田元皓、沮公与虽然为人过于刚直,但却有真才实学,望主公听之信之。公孙瓒……”戏志才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便根本听不见。
忽然,戏志才猛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眼,紧紧看着正上方的屋顶,最后猛一吸气,便脖子歪在了一边。曹操瞪大了眼睛,大声喝了一声:“先生啊!”便扑在戏志才的身上痛哭起来。
厢房外的众人忽然听到曹操的这一声叫喊,都是猛然一颤,夏侯惇等将个个神情悲伤,乐进甚至还抹了抹眼睛。而田丰和沮授虽然说是被戏志才给骗到兖州来的,但这一年的相处,也让他们深深敬佩这个比他们还要小上许多的智者,都不由得暗自叹息天妒英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