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在为讲学而心力交瘁的时候,刘辩在勤政殿见到了一批年轻人。
除了刘辩之外,在场的还有吕强和张全两个人。
一共十五个年轻人,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眼下他们见到的是大汉朝的皇帝,哪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也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功名利禄也只不过是这黑袍少年郎的一句话罢了。
“草民拜见陛下!”
在吕强的示意下,十五个年轻人整齐划一的对刘辩行礼,看这动作就知道是在下面排练过的。刘辩看着这些年轻人整齐划一的动作,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满足。
“平身,平身。”刘辩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既然能踏入这勤政殿,自然也就是朕的心腹了。不用这么多虚礼。”
刘辩用了“心腹”二字,直接将这些年轻人搞的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就为他去死。这些人的出身很奇怪,连一个寒门士子都没有,更不可能是什么世家豪门的子弟。全都是一水的普通的百姓。
但是偏偏这些人学识不错,功底扎实。不管是五经还是新学都有所涉猎。吕强找到他们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呢。
殊不知,这是刘宏给刘辩留下的一批人。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人除了出身不高之外,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关键的是个顶个的忠心耿耿。原因就在于他们父兄都曾经在军中服役,战死沙场。
刘宏为了收拢他们的忠心,这十五人的家里都获得了极高的抚恤。本身这些人就对朝廷心存感激,眼下刘辩又视他们为心腹,那没说的,命在这,您看着安排。
看着他们激动的表情,刘辩笑了笑,又道:“今天就是见大家一面,过些日子的科举好好考。考中了之后好为国效力。”
“陛下放心,我等定然不负陛下所望。”十五人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那位上前一步,朗声回道。
这人倒也的确出众,身高八尺有余,温润如玉,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你叫什么名字?”刘辩拿起手里的名册,问了一句。
“回陛下,草民乃是弘农人,姓赵名叙,表字文传。”
“赵叙啊。”刘辩在名册上瞄了一眼,然后道:“不错不错。”
赵叙倒是稳重,虽然心里高兴,但是面上却还能保持镇定:“陛下谬赞了。”
刘辩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这一次的科举一定要认真,听到了吗?”
“草民等人谨记陛下教诲!”
刘辩挥挥手,张全会意,走下来带着他们出去,招了一个小太监,将他们偷偷送出皇宫。
勤政殿内,吕强正在跟刘辩说话,脸色不是那么的好看。
“陛下,讲学的事情奴婢也听说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是不是对尚书令有些不公了?”吕强是个驴脾气,有不满的地方,直接就问了出来。
刘辩闻言也不着恼,这老头子连先帝都敢喷,他被说两句也没啥。
笑了笑,他反问了一句:“对尚书令有什么不公的?”
吕强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您是尚书令的学生,应该知道眼下对尚书令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稳定的环境。您更应该明白,尚书令的新学眼下还不是..那些酸儒的对手。”
刘辩脸上笑容不减,然后道:“没有朕的话,慈明先生他们就会无动于衷了吗?”
“这....”吕强知道刘辩不是强词夺理。现实情况就是,哪怕刘辩不做这个幕后推手,那些酸儒们也不会看着新学壮大的。
“吕常侍,朕年纪小,没你想的那么透彻。但是有一点,朕很清楚,这也是朕儿时从尚书令那里学来的。”刘辩往后面一靠:“既然是敌人的话,那就不要想着苟合了。敌人也不会给你壮大的机会,只有觉得可以了,那就放手一搏。”
“但是眼下并不是新学放手一搏的时候。”吕强还是坚持己见。
刘辩摆了摆手:“吕常侍,你先不要站在新学的角度考虑,你站在朕的角度再考虑一下,就明白了朕为什么这么做了。”
吕强闻言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刘辩站起来,负手而立,笑着道:“其实包括你在内,尚书令大人、老太尉,诸多朝臣,乃至天下百姓,都觉得朕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朕说的对不对?”
吕强连忙行礼,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奴婢绝没有这个想法。诸位大人肯定也不会这样认为的。”
“你不用为他们说项。”刘辩摆摆手:“其实一早朕就明白了。不管是老师,还是老太尉他们,需要都是朕坐在龙椅上,盖个章就行了。当然,朕也不反对。毕竟这繁多的政务,真要朕自己处理,朕也没那个能力。”
“陛下过谦了。”吕强倒是觉得,跟桓帝和鼎帝相比,刘辩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你不用说这些漂亮话。”刘辩倒是拎的清楚:“你肯定是觉得,朕比先帝要好多了是吧?这有什么用呢?当儿子的虽然不能说自己父亲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朕也就不多说了。”
吕强点点头,等着刘辩的下文。
“对朕来说,新学也好,儒学也好都一样。”刘辩一脸平静的说道:“大汉朝治国以王霸道杂之。新学、儒学有什么区别吗?”
吕强心里一紧,大概明白过来了:“那陛下是为了?”
“平衡罢了。”刘辩很是直白的说道:“你是三朝元老,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朕跟你说这些话,你听了就忘了。”
“尚书令一系看起来人数不多,新学核心更是只有他一人身居高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尚书令,还是朕的那些师兄弟们,都是当下最会做实事的一批人。他们上位是早晚的事情。”说到这里,刘辩换了一副佩服的表情。
“尚书令,朕的老师。绝对可以说是当时最一流的老师了。明德书院的学生,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个中翘楚。在他手里,就没有失手过。若是老师一直当老师,那就更好了。可惜了。”
刘辩摇了摇头:“朕可以接受新学也能接受儒学,大不了新儒并行嘛。但朕不能接受某一个派系无限的壮大下去。尚书令虽然看似远离朝堂,只在尚书台的一亩三分地坐着,但是眼下,在洛阳就算是朕也算在内,谁不仰仗他的鼻息?”
“尚书令大人并没有做什么违规的事情,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吕强这个时候提醒了一句:“而且,他也是为了朝廷好,为了这个天下好。”
“你说的,朕都明白。”刘辩一转身,直视吕强:“可是,你不觉得尚书令,朕的老师,他太完美无缺了吗?”
“完美无缺?”吕强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心里一咯噔。上一个被这么评价的人,叫王莽。
“陛下...您是不是多虑了?”吕强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辩摇摇头,然后道:“不是多虑不多虑的问题,朕要的是万无一失。尚书令可以变法,朕全力支持,但是!朝堂之上必须有人能够制衡尚书令才行。”
在这一点上,吕强不能说什么,他也表示同意。
“而且....老太尉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恐怕每两年就要退下来。”刘辩一脸沉痛的说道:“他老人家乃是先帝的肱骨之臣,也是朕最信任之人。他退下来之后,你说说这丞相之位该给谁?”
“这.....陛下乾坤独断,奴婢不好妄言。”吕强哪里敢接这个话呢。
“其实你也明白,若是老太尉退了,上位之人必须得是支持变法的。可是...有资格的人有谁呢?要么就是在宗室中选一个,比方说刘岱、比方说刘普。要不然就只能在变法一派找...可是变法一派除了尚书令还有谁更合适呢?”刘辩叹了一口气:“所以,朕必须在这之前,让朝堂保持平衡,不然等老太尉退了,朕就真成了人形图章了。”
“陛下......”吕强想要再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再多说下去,刘辩估计就得拿他撒气了。
“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你就自裁吧。”刘辩一脸平静的对吕强说道。
吕强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行了,你也下去吧。让你做的另一件事,你也抓紧时间。”
“喏!”
吕强缓缓告退,离开了勤政殿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的大门,里面幽深而又阴暗。
“陛下....藏得很深啊。”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外走。心里却不知道,有这样的皇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走出宫门,吕强紧了紧衣服,今天的风有些冷了。天上还飘荡着乌云,想来是要下雨。他步履匆匆的来到自己的马车前,上了马车之后,对车把式道:“去西池村。”
那车把式答应一声,一甩马鞭,驾驶着马车往西池村的方向而去。
吕强趴在车窗上,看着路边飞驰而过的街景,慢慢的陷入沉思当中。
马车呼啸着路过一个街口,差点撞到一个行人。
“怎么驾车的....”那行人身高九尺有余,金发碧眼,却是高大壮。
高大壮拿着董明的腰牌,有些麻爪:“倒是不知道这位大人住在哪里了,看来得找人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