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易京的联军大营。
蓟郡周边因为被胡虏的劫掠破坏得太厉害,再加上这场汉胡之战的缘故,暂时不适合安置百姓居住耕种,因此赵云与张燕救回来的人,还有那几日荀攸在蓟郡收拢的一些流民,都被张燕派军护送到了易京联军的大营这里。陆曹刘三人闻讯之后,稍作商议便决定先送这些人去南皮,愿意在南皮定居的话就留在南皮,如果愿意移居去夷泉,陆仁就让这批人随乐陵的运输船队去夷泉。
算算时日,已经到了建安二十四年的三月末,夏季即将来临。在收到了赵云与张燕全歼万余胡虏的消息之后,联军对易京的攻势也在逐渐加强。不过攻势加强归加强,原则上仍然是以减少伤亡的牵制与吸引胡虏注意力为主,陆曹刘都在等,等孙权的五万水军抵达河北会盟。
胡虏方面,随着联军攻势的渐渐加强,司马懿也在春后向易京增了兵。据细作的回报,现在驻扎在易京的胡虏军兵已经超过了十万,而在易京至北平的路上,司马懿也抽调了数万人马建设鹿砦、关口这一类的防御工事,袁尚北地新城的粮草也在不停的向北平运送。不过自始自终司马懿没有发动过一次主动性的攻击,战略上以严防死守为主……
“孔明先生,司马懿现在的动向,你怎么看?”
陆仁帮诸葛亮倒满一杯香茶,诸葛亮顺手接过来,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地图:“陆夷州,依亮之见司马懿是想拖。”
“拖?拖沿战术?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诸葛亮浅品了口茶道:“很简单,司马懿现在扼守易京,让三方联军不能前进半步,自己也没有发动过一次攻击,本身就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战法。陆夷州不防试想一下,司马懿麾下虽然尽是些五胡兵马,且五胡部族众多近乎于乌合之众。但必竟都是响应袁氏之召而集结在一处,基本上也算得上是令从一家;可我们联军不一样,陆曹刘三家会盟抗胡,本身就还有些心念难一之弊。如果说拖得时间太长,三家会盟难免会有当年讨伐董卓联盟之败。这也是陆夷州你一直在往来奔走,维持住三家和睦的局面,不然只怕早就闹翻了……凭心而论,陆夷州你现在累不累?”
陆仁陆大夷州苦笑道:“你说呢?我现在能连着睡上三天的安稳觉都要感谢上苍了。”
诸葛亮笑道:“没那么夸张吧,陆夷州。”
陆仁无奈的摆摆手道,冲着诸葛亮大倒苦水:“没有才怪了!孔明,我事后才知道,是你设法劝蜀公来这里会的盟,老实说。你害我害得可不轻啊。你和蜀公安安稳稳的坐守蜀中,等北疆战事了结再和魏公争天下不好吗?说不定你们还能趁曹魏战后国力不济之便……”
这回轮到诸葛亮连连摆手:“陆夷州啊陆夷州,我这还真是好人难做哎!我帮你把蜀公劝到北疆来同讨胡虏,你不谢我到也罢了。怎么还怪罪起我来了?做人难啊!”
陆仁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诸葛孔明一肚子坏水!你把蜀公劝到这里来,而不是坐守蜀中静待佳时。肯定是别有用心!左右无人。你明说行不行?”
诸葛亮摇扇微笑:“知我者,陆夷州也!”
陆仁心说屁话!我要是清楚你是怎么想地就不会怕你了。这半年来当着刘备的面总是强把你拉到我身边来商议军机,看上去像是我很器重你,其实我是怕你这家伙在背地里玩什么花招!
却见诸葛亮又细品了几口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既然陆夷州问起,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我把主公劝来北疆同讨胡虏,除了为保护我汉室子民免遭胡虏蹂躏。扬我汉室声威之外。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你交手。”
陆仁奇道:“和我交手?这话从何说起啊?”
诸葛亮面色一正,左手手掌摊开按住了地图上蜀中的那一片道:“北疆有难。魏公出兵北疆那是肯定地事,而你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帮魏公抗击胡虏。按说让主公在蜀中静观其变,趁曹胡交战之后国力疲弊之机攻伐魏公,的确是一上策……其实最好的时机应该就是曹胡交战正激的时候,可是主公真要那样做,第一失去的就是天下大义之名,搞不好会民望尽失。因此去年主公准备攻取长安的时候,我是最反对的一个人。”
陆仁道:“也就是说,你的本意,是想在战后再出手?”
诸葛亮点头道:“然也!”
陆仁哂笑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和蜀公在蜀地安安心心地呆着啊!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凑热闹也不是这么个凑法,存心想整死我是不是?还有,这与你方才说的不愿和我交手有什么关系?”
诸葛亮道:“陆夷州你也是这段时间以来累糊涂了吧?依陆夷州之智,怎么会说出这般肤浅无谋的话来?”
陆仁只能一个劲地摇头。诸葛亮心里想什么,他哪里能知道?
诸葛亮又叹了口气,解释道:“亮之本意的确是想在曹胡大战之后,趁曹魏国力疲弊之际再出手,这样主公才能保全大义之名且坐得渔利,可是……那时的主公根本听不进去啊。非但主公听不进去,亮之同僚亦有眼光不够长远之人,一意主张趁曹胡交战时出兵。唉……如果主公那时听得进亮地劝告,也就不会有你陆夷州傲啸汉中、孤身犯险之举了。”
陆仁这才明白过来一些,微微颌首道:“哦----也挺难为你地。那么之后呢?”
诸葛亮道:“之后?之后还用说得那么清楚?陆夷州,你大闹汉中之后,虽然能用交州兵马压制住蜀中,可是你能压制得住蜀中群臣急于建功之心吗?若是你已经亲至北疆,和魏公联手与胡虏交战正酣,你又能保证主公与那班群臣会不在期中意变,执意出兵长安?反正亮是没有这个把握能够劝阻住主公。亮与陆夷州相交虽不算深,却也深知若主公出兵攻打长安,你的交州兵马肯定会大举攻伐蜀中。再然后你压制孙权的兵马必然势减,孙权又会寻隙而动,你和孙权又会打起来……介时北疆、西蜀、江南、荆襄,整个中原汉域都会是一片战火,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自你离开汉中。亮数度被这种恶梦惊醒,一想起这炼狱般的景象,亮都会不由自主的冷汗周身!”
诸葛亮说出这番话时心有余悸,陆仁却惊得满身冷汗。诸葛亮说得没错,很多事往往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备如果在蜀中呆着,还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改变主意。如此说来,诸葛亮把刘备往北疆劝,的确是保证汉室江山不乱地长远之计。真论及战略眼光。陆仁真是差出诸葛亮太多太多了。
想通这些,陆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幸亏你看到了这些隐藏地弊端,及时把蜀公给劝了过来。不然……那就太可怕了。哎,我们好像扯得太远了,刚才我们是说司马懿地拖延战术来着。按先生的意思。司马懿的拖字诀。就是想在粮草足备的情况下,拖出三家地内乱纷争这些?”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不过亮以为司马懿失算了。只要陆夷州你在联军当中,联军各方的纷争就闹不起来,就是陆夷州你还要再累上一段时间才行。”
陆仁无奈的抓了抓头皮:“累就累吧,好歹我还吃得消。”
诸葛亮看看陆仁,迟疑了一下问道:“陆夷州。亮其实也很想认真的问你一下。这北疆的胡虏之乱,为何你会不惜倾全境之力来抗击胡虏?按说你地处南国。胡虏再怎么乱也乱不到你那里,可以说根本就与你无关的啊。初时亮以为你是想帮魏公而保证商利,亦或是你的求名之举,可是现在……”
陆仁楞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出自己知道中国几千年来饱受异族侵略之苦,有心去改变一下这种历史的事吧?稍稍沉吟了一下陆仁道:“孔明,有些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不过有一条我知道,就是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而且我还希望不单是我,只要是炎黄子孙、华夏子民,当我们被异族欺凌地时候,就应该放下彼此间的私仇,去打跑这些畜生。如果硬要我说,也许我心中是以卫青、霍去病为标榜,想像他们一样去征讨胡虏,让胡虏再不敢轻犯我华夏吧。”
诸葛亮微微点头。略加思索便问道:“子龙诂计就要抵达易北山道,稍迟一些孙权的会盟兵马也要赶到乐陵,那么陆夷州现在是不是准备强攻易京了?”
陆仁道:“我是觉得时间上差不多了。三家联军现在对易京展开真正的强攻,再辅以子龙在易北地侵扰,相信能把司马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易京这一带来,认为我们是打算从易京一路突破。这样的话,海路那边孙权一到,再与我地雇佣军合流,攻下北平沿海立足继而两面进攻北平地计划应该能顺利许多……老实说,我还真没指望过他孙权会打什么硬仗、狠仗,这样做算是能挑些容易打的仗给孙权去打吧。让孙权去啃硬骨头是不行,不过让他去吃几块肉他却没什么问题。”
诸葛亮哈哈大笑道:“陆夷州切不可太过小看孙权。”
“管他呢,反正我从没指望过他什么。明天的天气应该可以,我等会儿就去和魏公、蜀公说,明天我派我的夷泉军兵去打头阵,和易京的胡虏硬碰硬的干上一仗!”
诸葛亮皱眉道:“陆夷州,不必急于去拼硬仗吧?你的夷泉军兵虽然是联军中兵力较少地,但同时也是最精锐地,过早的去硬拼,只怕……”
陆仁摇摇头:“不,该我先去拼。有些事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说胡虏势众,联军兵力不应该在坚城雄关之下折损过多,时间一久大家都认为我是在避战,好保留自身地实力,再这样下去仗只怕也打不了了。现在已经到了该拼的时候。我自然要拼在前面,不然无人带头之下人人只思自保,这样的联军还会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诸葛亮闻言轻叹口气,微微点头。
“主公,末将有事求见!”帐外传来了庞德的声音。
“令明?来得正好。进帐说话。”
庞德进帐,向陆仁、诸葛亮行礼之后庞德道:“主公,这一批的夷泉粮草已经海运而至,主公是不是要去亲自接收一下?”
陆仁道:“我马上就去。令明,你去整备一下兵马,明日我准备率军强攻易京关口。”
“诺!”
庞德去了,陆仁收好地图,和诸葛亮刚刚走出大帐,却见吕玲绮带着一群女兵。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谁过来。陆仁楞了一下,辞别诸葛亮便径直走到近前问道:“玲绮,车上是谁?怎么还要你亲自护送?”
“义父,车上地是……”
吕玲绮话未说完。车帘自内撩开,糜贞自车内探了个头出来道:“义浩,是我。”
陆仁的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糜贞!?你不在夷州老老实实的呆着打理政务。没事跑来北疆干啥!?我是在这里打仗。又不是跑来北疆拈花惹草!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教我怎么放心得下!?”
别看糜贞今年也三十三、四岁了,可是因为常年跑商,与陆仁的关系说是夫妻到不如说是午夜情人,再加上陆仁从不限制她自由的缘故,当年地大小姐脾气可没变多少。这会儿见陆仁大发脾气,她只是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子良病了。你这里的海运又不能断。只好由我出马啦!不单是我,还有一位也同来了。”
“啊----还、还有一位!?还真会赶时间!”
陆仁心说你不会把我的宝贝婉儿也拐来北疆凑热闹了吧?急急的凑到车前撩帘探视。却见车内一位与糜贞年龄相仿的绝世美女向陆仁嫣然一笑:“义浩,是我。”
陆仁哑然,来的不是婉儿,而是甄宓。在车门前傻站了半晌,陆仁才抓抓头皮道:“我说你们二别驾搞什么啊?来一个就已经让我心惊肉跳的了,来两个不得要我的命!行了行了,先进帐说话!玲绮,去把你秀姨母蔡姨母请来。”
“是地义父!”
不多时陆仁在帐中面色铁青,瞪着双眼望定糜贞与甄宓。糜贞有时会胡闹一下陆仁知道,可是甄宓那么稳重的女人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四女相互亲热过后,甄宓看了看陆仁铁青的脸,笑着解释道:“义浩别生气了,我们不是来胡闹的。二月中地时候子良回到夷州偶染风寒,张教习(张仲景,现任夷州百草营医药教习)看过之后虽无大碍,却要在床上静养一月方可。考虑到北疆海运不能断,又暂无主事之人,所以我主理大军的粮草,糜妹妹主理同行的商队。到了南皮,我知道离你这里不远,就和糜妹妹一起过来看看你,还有蔡姐姐、秀姐。”
糜贞单臂支着头,不冷不热地接上话道:“我和甄姐可是带了东西来犒劳将士地哦!东西发完就走,并没有违反法纪。”
陆仁还真拿这二位没辙,黑着脸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犒军犒军,你们拿什么犒军啊?事情办妥了赶快回夷州,留在这里我会放心不下的。”
糜贞道:“我们真的带了东西来犒军……就是可能军中用不上……其实是想过来的时候觉得得找点借口,临时从货物里调了批东西。”
“我就知道……”陆仁无语了。想了想问道:“不管怎么样,带来了就发下去吧,能让将士们开心一下就行……带了什么来?”
糜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是我们妇人梳妆用的琉璃镜,带来了有三千多面呢。北疆战事一起,民间都有些无心梳妆,所以这个不太好卖出去。嘿嘿……”
陆仁这会儿真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你说这二位带什么来不好,偏偏带镜子来!?联军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大老爷们,发面梳妆镜给他们这像什么话啊?
镜子!?
陆仁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也许能借鉴的古典战例。而稍后一些,甄宓取出地陆风密信更是让陆仁惊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