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杨惊愕驻马,同时,对面七人似乎也突然被电击到了一般,齐齐怔立在当场。是时,夜幕已经微微降临,在这个怪异的场景里。对立的双方,根本不知道,他们猛然愕立的原因,不是彼此的突然,而是对方身后那装备精良、气势汹汹的骑兵……
“单曲!”慕远峰微微有些气急:“怎么还会有埋伏?!”
负责外围哨探的单曲这个时候根本无法解释,然而,一旁的唐小米却开口:“不可能,曹昂的部署当中,根本没有这步后棋。而且,看他们赶来的阵型,也不是事先就做好的包围围剿……”
慕远峰点了点头,不过他此刻仍旧没有半分办法。一旁的韩梦栩也适时一句话点破要害:“在许昌境内,我们不可能有任何援军!所以,来人只能是敌非友!”
不怪慕远峰等人的判断有误,视野不明兼情势紧张之下,他们此番看到的,就是一员大将十分嚣张的、连武器都不带便率着五百骑兵前来围堵他们。此番虽然身在野外,四面皆路,但突然一下四散而逃。不说单人根本无法面对一队精悍的骑兵,就说如此不仅会导致事先的撤离计划完全作废,而且,纵然侥幸有人成功,也要面对整个许昌突然严密数倍的搜捕!
更何况,他们每个人还都心知,这次火烧皇陵,只是一场配合行动。若一旦连累破坏了主公的主线行动,那他们便可能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事情的绝密性就会导致这样的错误顾忌,毕竟,绝密性和信息不对称向来便是相生相伴的。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暗影们的心也越来越焦。沐杨和慕远峰等人同时回头都在同一瞬间判定:对方若不是有要生擒活捉的顾忌,已经完全可以放箭射杀他们了!
“怕个鸟!”寒古古不算正统的暗影,看到慕远峰等人这番犹豫,当即大叫了一声:“人死卵朝天,任务已经完成,纵然战死又有何妨?!”这个家伙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性命、也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狂人,不过,显然这句话此刻非常有煽动力。
当然,唐小米和韩梦栩两位女暗影在话音一落之时,非常羞恼瞪了寒古古一眼——男人自然有卵朝天的特殊技能,可貌似她们一辈子都不能如此逆天。不过,两人此时也没有争辩的心思,她们已经找到的怒气发泄点:就是前方那员‘极其嚣张’的敌军大将!
有意思的是,沐杨这个时候也朝着对方狠狠冲锋了过来。不是他也抱了必死的信念,而是他突然听到了身后那个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声音:“前方和梁皇陵竟遭大劫,众宿卫速速突袭乱贼,护卫陛下!”
一系列矛盾事件的诡异,已然让沐杨感觉到身后那个丑陋年轻人对自己的反常。而此刻,他的反应竟然又这般离奇:如此视野不明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第一时间判断出前方的骑兵,就是纵火焚烧皇陵的贼兵?——不要忘了,这可是在许昌近郊,假如前方真的是贼兵的话,那许昌的曹仁,早该拿刀抹脖子了。
也就是说,他这次呼喊,是又一次纵容自己逃脱。虽然仍旧想不到事件的内幕,但抓住任何一纵而逝机会是暗影的必修。由此,沐杨觉得,自己应该第一个冲锋过去,最好,还能够杀死前方几个‘蟊贼’。
可惜,沐杨的如意算盘,在一个照面之下就化为了泡影。再度催动战马急速奔驰之时,沐杨仍旧没有看清前方一人的长相。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身材瘦小的机会,好像被自己的迅雷一般的冲锋给吓傻了,愣愣站在前方一动不动。
身上没有武器,但基于对战马的熟练操纵程度,沐杨很有信心利用战马将那人撞得四分五裂。那个瘦小的家伙一直静默不动,就傻傻看着战马距离他越来越近。直至下一刻,沐杨要操纵战马扬蹄踏死那个家伙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极少见的一幕。那个家伙在沐杨狠狠一拉缰绳,惊怒战马的前蹄几乎就要碰到他鼻尖的一刻,猛然伸出瘦小的双臂,快逾闪电一般死死抓住了战马的前蹄!
天晕地转的感觉即刻袭来,沐杨在被战马狠狠掀飞的一瞬,身体于翻转半空当中看到,那个身材瘦小的家伙仅仅以一身之力遏住了急速奔行战马的冲势,随后,右腿一蹬,面色一涨后,大喊一声竟将整匹战马抡了起来,狠狠抛在他身后那些急速追赶而来的骑兵阵型当中!
“寒古古?!”沐杨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此刻他没有太多惊恐,反而感到几分侥幸:真好,那个怪力男今天没有带他那柄锤子……
同一时间,沐杨不知道的是,他最庆幸的是,就在他出口的那一瞬,一柄如银霜闪电一般的快剑正朝着他的咽喉划过——那位跟寒古古一向配合默契的张灿,在沐杨翻身跌倒时便隐秘跃起。若不是沐杨一声惊呼,张灿手中的剑,已然染上热血……
“你怎么会在这里?!”改刺为挽,张灿于空中接住就要掉在地上的沐杨,猛然之间,他便想通了原委:“难道说,你是主公派来执行那主线任务的……”
这一瞬看似漫长,但却仅仅发生在一眨眼时间内。就在两人只有一问的时候,两支骑兵便已经狠狠撞在了一起!这一刻,宫中那些宿卫的真实战力才完完全全爆发,面对威名震天的曹氏虎豹骑,这些一路上因庞统怪异命令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天子亲兵,几乎每个人都用超越平时训练能力的速度和力量刺出一枪!
然而,虎豹骑的表现更加优异,面对前方敌人的‘援军’。曹纯下达了‘只拿首脑、余党尽数诛杀’的命令,虽然这些‘援军’看起来又兄又狠,但对于突进有素的虎豹骑来说,他们那些人不过血气之勇。第一波兵戎相见、战马嘶鸣的惨烈后,后续的虎豹骑立时以紧凑的阵型冲入敌阵,抛下长矛挥舞着大刀劈砍而去。
面对攻守有度、且各个都是百人将实力的虎豹骑,那些宫中宿卫立时明白了真正上过战场和闭门造车的差距:许多虎豹骑将士都挥舞着长刀冲进去,在周边袍泽的格挡掩护下,杀死两三个人,便又将已经慌乱了动作的敌军留给其他袍泽。他们以一个整体呼啸着冲进黑暗,重新结队,再从另外一个方向踏入,令敌人无所适从。
尽目所至,都是鲜血迸流,热血贲张的厮杀景象,敌我之间在杀戮点燃时,便掩盖了此番两方怪异遭遇的反常。直至曹纯大喝着又连挑两名敌人之后,他听着敌人那带着浓重许昌口音的惨嚎,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然而,两队骑兵谁也没有点燃火把,厮杀之时又不能再做那等无用之事。曹纯唯有大声喝喊道:“我乃曹军虎豹骑统领曹纯,敌方大将乃是何人?!”
这一声大喝很快淹没在兵器撞击的惨烈和凄惨的呼号声里,曹纯愈加觉得不对劲,递次令虎豹骑呼喊这番话。果然,声音刚刚盖过混乱,曹纯就看到对方十分反常,他们开始停下拼命,整支部队都带着一种气愤的茫然,唯有一些安抚不住的战马四散奔撞,再添几分可笑可气的嘲讽。
“我们是天子宿卫,奉庞侍中之命,诛杀焚烧皇陵的贼……”宿卫首领这时有些战兢开口,不过,意识到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贼军’之后,他很识相地截住了嘴。
“庞统?!”曹纯陡然大怒:“那个丑得跟蛤蟆一家的混蛋在哪儿?!!”
宿卫一时面面相觑,尤其是宿卫首领,更是左右四顾。他就是没有等到庞统开口,才不得不站出来收拾这烂摊子的。而曹纯看到此等情况,整个脸已经如浓重的夜色一般黑,满心的憋闷就在爆发之时,突然最外缘的一虎豹骑喊道:“将军,庞侍中好像在那里!”
曹纯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七八个人影模模糊糊驾马飞快消失。曹纯当即胸中憋闷如遭重锤,狠狠一马鞭抽在战马臀上:“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