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焦急声音引来众人一片惊愕的目光,张昭快步上前问道:“徐将军,出了什么事?”
徐盛连忙行礼道:“禀报军师,卑职在半途遇到了江夏军的主力南下,有上千艘战船,即将抵达柴桑了!”
众人一片哗然,江夏主力竟然杀来了,黄盖急问道:“那你有没有去通报周护军?”
“卑职已经派人去通报了。”
张昭脸色极为难看,江东军遭遇一连串的打击,实在是在太被动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吴侯,但形势摆在这里,不容他回避,他心中叹息一声,对徐盛道:“徐将军请跟我来!”
他又一次带着徐盛走进了院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房门口站着四名泥雕一般的侍卫,张昭走到门口高声道:“启禀吴侯,徐将军有要事禀报!”
房间里没有声音,张昭无奈,给徐盛使了个眼色,徐盛上前道:“启禀吴侯,卑职在去下雉县的半路遇到了江夏军主力,足有上千艘战船,声势浩大,卑职急急赶回柴桑,他们也应该不远了。”
房间里传来低低‘啊!’的一声,随即只听孙权嘶哑着声音道:“徐将军请进!”
徐盛推门进了房间,张昭也想跟进去,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动,吴侯说得很清楚,徐将军进去,可没有包括他。
张昭无奈地负手在院子里踱步,他心中也有点乱,但理智告诉他,程普不过一败而已,还远没有一败涂地的程度,倒是吴侯的负气关门,有点自乱阵脚了。
片刻,徐盛从房间里走出,张昭立刻低声问道:“吴侯怎么样?”
徐盛小声道:“就是气色不太好,别的没什么,也很冷静,没有一点慌乱,命我即刻通知周护军撤回来,另外命我暂时负责水寨防御,卑职要立刻去水寨。”
张昭松了口气,看样子吴侯已经相通了,他点点头,“去吧!”
徐盛快步走了,这时,房间里又传来孙权的声音,“命黄盖将军和子敬来见我!”
侍卫出去了,张昭再也忍不住道:“吴侯,微臣有话要说。”
冷静片刻,传来孙权淡淡的声音,“我没事,军师去休息吧!外面众人都去休息,恢复正常。”
张昭呆了一下,这是把自己排除决策圈的意思,他忽然明白过来,吴侯已经选择了周瑜的主张,放弃了自己的主战,他心中苦涩,只得行一礼,默默向院子外走去。
房间里孙权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勃然大怒,他显得很平静,事实上,他并不是受程普之败打击,而是他想静下心,好好想一些事情。
孙权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后院的几株桃树,桃花早已谢去,枝头挂满拇指大的小毛桃,他成为江东之主已有数年,几年来他肩头始终压着重重的担子,他的父亲为江东打下了基础,而兄长又统一江东,建立了政权。
他站在父兄的肩膀上成为江东之主,他不甘心永远呆在父兄的阴影之下,也渴望着能超过父兄,统一南方便成为了他最大的心愿,也成为这么多年一直压在肩头的重担。
建安九年第一次西征虽然惨败而归,但他并不甘心,他一直在厉兵秣马,等待第二次机会,这次赤壁之战,曹操大败北归,江夏军再一次显示出了强大的水上实力。
其实孙权也有点犹豫,此时出兵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江夏军的强大让他害怕,他很清楚,如果此时不战,他永远不会有机会,正在在这种不得即失的心态之下,他做出了出兵的决定。
而曹操把南郡让给他,不过是一个引子,而绝不是根子。
孙权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理智很清醒,程普的全军覆没已经预示着他此次西征的失败,只是他该怎么面对这次失败,他统一南方的雄心壮志终将成为泡影。
“卑职黄盖求见!”房间外面传来黄盖的声音,打断了孙权的思路。
孙权走回位子坐下,沉声道:“进来!”
黄盖走进房间躬身施礼,“参见吴侯。”
“黄将军,军队士气如何?”孙权平静地问道。
黄盖摇摇头,连忙道:“启禀吴侯,流言太多导致军心不稳,恳请吴侯前去安抚军心。”
孙权淡淡一笑,“不需要我去安抚,你集中将领说几句就是了,让他们传达给士兵。”
黄盖咬紧牙关问道:“那卑职该怎么说?”
“你承认我们战败,不过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江夏军也是惨胜,我们阵亡一万,他们阵亡八千,无力东进,就这么说吧!”
“卑职遵命!”
黄盖转身要走,孙权又叫住他,“另外,我决定重新任命公瑾为大都督,免去程普大都督之职,好好协助公瑾吧!”
黄盖呆了一下,“遵命!”他答应一声,急急出去了。
孙权叹了口气,还是得靠周瑜啊!
这时鲁肃出现在门口,躬身道:“吴侯找微臣吗?”
鲁肃在半路遇到了吕蒙的船队,和吕蒙一起回到柴桑,他大概已经清楚目前的战局,对江东非常不利,就在刚才,他也听说江夏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更让他忧心忡忡。
孙权看了看他,笑道:“快进来坐下!”
鲁肃走进房间,在一旁坐下,不敢多言,孙权苦笑了笑,“子敬心中一定在嘲笑我吧!”
鲁肃吓得连忙跪下,“微臣不敢有半点嘲笑。”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孙权沉吟片刻,叹息一声道“子敬,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鲁肃紧咬一下嘴唇说:“微臣觉得,陆上失败对我们水军并没有什么影响,江夏军的胜利也不能支援刘璟,只是军心士气问题。”
“你错了!”
孙权摇了摇头,“江夏军损失不大,如果我是刘璟,我会命赵云或者黄忠继续向东进军,兵压京口,这对打击江东的军民士气将有不可估量的后果,另外,没有程普军队兵压武昌,我此战必败无疑,影响其实很大。”
鲁肃哑口无言,他只是想安慰孙权,但孙权却很清楚,看得比他透彻,半晌,鲁肃苦笑道:“那吴侯打算怎么办?”
孙权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想让你去找刘璟,谈一谈两家罢兵。”
鲁肃愕然,“吴侯是要微臣....去求和?”
孙权点点头,“只要能保住江东军顺利撤回江东,我愿意向他求和。”
鲁肃缓缓点头,“微臣明白了,这就去!”
孙权忽然压低声音,“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切不可告诉第三人,连公瑾也不能说!”
鲁肃当然知道这会极大损害主公威望,绝对不能说出去,他连忙点头,“吴侯放心,微臣心里如明镜一般。”
孙权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告诉刘璟,如果他愿意,我把尚香许配给他为从妻,孙刘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江夏军的战船终于浩浩荡荡抵达了柴桑,一千余艘战船在柴桑外的江面上列成了巨大的方阵,宽十里,长三十余里,声势极为浩大壮观,这是水战中的摆阵,用气势来压倒对方,这比军队摆阵还要更加震撼人心。
城头上,数千江东军呆呆地望着江面上声势浩大的江夏军,每个人脸色惨白无比,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时一名年轻士兵吓得蹲了下来,在城墙边缩成一团,捂着脸放声大哭,“我要死在这里了,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窝囊废!”
孙尚香冲上来,狠狠一脚向士兵踢去,斥骂道:“贪生怕死,你还是军人吗?”
年轻士兵吓得不敢吭声了,孙尚香又踢他一脚,“给我站起来!”
士兵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孙尚香抽出剑指着他咽喉,“你就算死,也要站着死,听见没有!”
“卑职听见了。”
孙尚香收回剑,望着周围望着她的数百士兵,她高声喊道:“大家都是江东的好男儿,是军人!就算死,也要战死沙场,切不可懦弱,让你们父亲蒙羞,让你们的儿子感到耻辱,振奋起精神来,不过是战船,我们江东也有,绝不比江夏军差!”
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数千名士兵呆呆地望着她,每个人都被她的言语感染了,一种战死沙场的勇气在每个人缓缓燃起,年轻士兵眼中涌出泪水,他忽然高举手臂喊道:“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投降!”
“男儿战不畏死!”
“公主万岁!”
江东军士气高涨,欢呼声响彻天际,连水寨的一万多军队也跟着高呼起来,黄盖远远站在城边注视着孙尚香,他眼睛也有点湿润了,谁再说公主是江东的麻烦?她是江东的珍宝。
城头、水寨的江东军的欢呼声传到了江面上,刘璟凝神细听,忽然笑了起来,对贾诩道:“军师听到什么了吗?”
贾诩表情有些奇怪道:“微臣好像听见在喊公主万岁。”
“我也是听见这句喊声,难道尚香公主也在军中不成?”
“应该是,而且她应该是在振奋军心,州牧听听这喊声,很有士气!”
刘璟冷笑一声,“再有士气又有何用,迟早会葬身江底!”
他见摆阵效果不大,便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船队停驻北岸!”
桅杆上令旗招展,江夏军战船开始缓缓掉头,陆陆续续向北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