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听到笮融被害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万分震惊的。
毕竟笮融可是下邳的头号人物,他的被害不管是对徐州的官面上,还是说对地方的管理上,都是一个非常巨大且糟糕的影响,特别徐州还是刚刚被曹操肆虐过,还未等恢复元气,笮融就死了,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至于那些平日与笮融交好,或者是欣赏他的人,更是感到悲伤和心痛。
比如陶谦,比如赵昱,陶谦是笮融的好友,赵昱则是被笮融伪善的那一面给骗了,一直认为笮融是个好人。
特别是陶谦,此时陶谦眼中已是泪花闪烁,他和笮融的关系是单方面的非常铁,不然他不可能对笮融那么纵容。
可是,随着陈登派来的人将笮融被害的经过说了之后,陶谦的眼泪也只能在眼眶里打转,想落,却迟迟掉不下来。
其他官员也是差不多,许多刚刚还或气愤,或哀伤的人,脸上的肌肉直接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只能很辛苦的维持着现在的模样,
还有另外一少部分人,比如王朗这样的,却是早就知道笮融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听了笮融的死因,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表示,但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幸灾乐祸。
笮融在下邳大搞佛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么修建佛寺的钱从何来?
自然是从官府里面拿。
笮融喜欢搞佛会,动不动就以佛寺的名义给百姓施舍饭食,这个钱又从何来?
也是从官府那里得来的。
毫不客气的说,笮融就是徐州的蛀虫,不断的挖徐州的墙角,成全他自己的名声,只是他手段高明,账目上说得过去,面子工程更是做得顶呱呱,甚至还得到了陶谦的友谊,以及赵昱这样的高官的认可,所以才能一直平稳没有翻车。
但这次笮融的被害,除去事情本身,却也将笮融贪墨的证据给摆到了明面上,将笮融经营的很好的面子给硬生生的撕裂了。
杀官的,自然是恶徒。
可是,像笮融这样的家伙被杀了,却也让人忍不住想要道一声,杀得好!
陶谦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现在他的感觉就像是吞了鱼刺一般,心中即是对笮融被害的伤心和愤怒,同时也是对其中蕴含信息的无奈与叹息。
而且,陶谦还感觉很丢人,因为笮融就是他一力扶上去的,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向他检举笮融,但全都被他给挡了回去。
现在笮融死了,临了坏了他自己的名声,却也是连累了陶谦。
李易看着陶谦那忽红忽白的脸,差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刺杀笮融的计策最初虽然是陈登提出的,但具体细节,却是李易这个栽赃陷害的老手亲自操刀的。
首先,刺杀笮融,自然不能二话不说直接就奔着笮融去了,那样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刻意,即便事后不留下证据,但也难免让人产生一些对陈登,甚至是对李易不好的联想。
于是,李易就让甘宁他们把刺杀改为绑架,杀笮融之前先要一把赎金,给外界一种他们这些人其实是奔着钱去的假象。
然后,等前戏做主了,甘宁他们便可以真正的对笮融下杀手,最后带上寺庙中的财物跑路,这样不但能杀掉笮融,更是将笮融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如此,将来就算会有人追查下邳国相被害之事,但因为笮融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那么追查之人愿意在此事上花多少力气,就非常不好说了。
“咳咳。”
李易清了清嗓子,上前扶着陶谦的手臂,轻声道:“使君节哀,还是先问问那些强人的来历紧要,不然有如此凶恶之徒在下邳肆虐,百姓危矣。”
陶谦感激的看了李易一眼,然后吸了吸鼻子,问道:“可有那些强人下落?亦或者已经将他们拿了下来?”
那传讯的人低着头道:“我家少主得悉事情之后,便立刻知会城中之人小心戒备,但因为没有调兵之权,便只能组织家中青壮找寻强人行踪,后来倒是真的追上了,奈何对枪极为凶悍,家中青壮被杀退,无力再追,不过……”
说到这里,那传讯的人忽然顿了顿,然后看向了李易,欲言又止。
陶谦自然看到了那人的表情,一时有些不解,李易则是皱了皱眉,道:“有话直说便是,你看我作甚?”
那人被李易呵斥,畏惧的缩了缩脖子,然后才有些迟疑的说道:“跟据那些逃回来的人说的,强人数目越有五六百人,衣衫混乱,不过有半数好像都是兖州兵马的装束,兵刃则几乎全是军中所用。”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几乎就是在明说,那些所谓的强人其实就是夏侯渊的那一支败军的残兵,一路逃到下邳,然后顺手做下的案子。
可就在前不久,李易还宣称已经将夏侯渊的残兵尽数剿灭,但如今的情况却是直接打脸,也难怪那人有些不太敢当着李易的面说了。
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易,李易先是愣了愣,然后侧身低头,一脸的羞惭。
似乎知道不能装鸵鸟,很快,李易一脸纠结的抬起头来,对着陶谦行了一礼,沉声道:“笮国相之事,全是李某一人之过,是我对不起他啊!”
陶谦虽然因为笮融的死有点受打击,可他还是拎得清的,摇摇头,拉着李易的手说道:“这件事怎能怪襄侯,襄侯能大胜夏侯渊已是不易,至于那些溃兵,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一路去了下邳,唉。”
一众官员纷纷点头,如果李易是他们徐州本地的带兵将军,为了推卸此事责任,他们可能会真的让李易背个锅,最起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李易是外来户,官位跟陶谦平级,而且双方关系也不差,几乎没人会在明面上怪他。
但李易可是陶谦口中的天下第一仁义之人,纵然陶谦都为他开脱了,可李易还是坚持道:“不,此事我难辞其咎,使君宽容,我却不能……唉,罢了,他日笮国相安葬,我当亲自为他扶棺守灵!”
对于李易这种明显跟自己没多少关系,却非要往身上揽事的举动,众人只能认为李易是太仁义了,想要对笮融表示一二,于是,在场再无一人认为此事李易有错,至于说笮融的死其实是李易的手笔,这种念头更是根本不会出现。
这时,王朗上前一步,问道:“那些溃兵现在往何处去了?”
王朗的问话很关键,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陶谦和李易也齐齐转头,看向报讯之人。
那人答道:“具体情况不知,不过看方向,应该是奔着广陵去了。”
陶谦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五百溃兵虽然只是溃兵,但也因此,他们行事往往肆无忌惮,而且战斗力还要远远超过寻常匪盗强人,虽然将他们剿灭是早晚之事,但在这个过程中,怕是会有许多的百姓遭殃。
“糜竺何在!”
忽的,陶谦唤了一声,糜竺赶忙起身道:“属下在。”
陶谦看了李易一眼,然后道:“即日起你便为广陵太守,这就赴任,首要之事便是找到那些溃兵踪迹,今早将之铲除,安定人心。”
“请使君放心,竺绝不辜负使君重托!”
糜竺躬身领命,便要退下,这时李易出声道:“兄长且慢!”
糜竺停下,看着李易,只见李易说道:“我此行带了一千亲卫,虽然人数不多,却皆是精锐,现分一半与兄长,万一中途遇到那些强人,也好应对!”
糜竺没有推辞,对着李易重重点头,又看了陶谦一眼,见他没什么要交代的,便快步退下了。
吩咐了糜竺的事情,陶谦已经恢复了一些冷静,又对那人问道:“与笮国相一同被害的官员具体都有哪些?”
那人答道:“郡丞,功曹,都尉,主簿……尽皆遭难。”
饶是陶谦之前已经知道下邳损失惨重,可听了具体的结果还是想吐血,下邳这是真的被一锅端了啊,甚至他都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埋怨笮融,你说你搞佛会自己去搞就行了,你干嘛把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都给拉上呢,这不是造孽么?
莫说陶谦,一旁的李易也是暗暗咂舌,在这个传讯的人面见陶谦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时间匆忙,李易知道的只是一个大概,根本没想到甘宁他们居然杀了这么多官员。
李易不认为这是陈登的安排,因为他安排不了,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笮融这家伙想把三月十五的佛会动静搞大一点,让所有官员都陪着他去沐浴斋戒,然后被甘宁撞上了。
李易暗暗摇头,陶谦则是一脸铁青,虽然世界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想当官的人,可一下子空出那么多要害职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顶上去的,不然肯定会让下邳越发的混乱。
叹了口气,陶谦问道:“诸位,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下邳局势,莫让百姓慌乱,只是,谁能担此重任?”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没人敢开口,实在是这种情况的下邳谁去了都是个麻烦差事。
眼看众人不说话,陶谦的脸色越发难看,赵昱出列,轻声道:“使君,之前景兴举荐元龙为彭城相,属下并无异议,但是如今出了下邳的事情,昱以为,陈登本就是下邳之人,父子二人在下邳皆有威望,而如今下邳官员又以元龙品阶最高,故而,使君何不任命陈登为下邳国相,如此可保人心安定。”
被赵昱这么一提醒,王朗也跟着道:“正是,王某以为,安定下邳人心,除陈元龙不做第二人选!”
陶谦微微点头,虽然这安排显得有些匆忙,甚至许多细节也来不及布置,但对于下邳来说,除了陈登,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在最后做出决定之前,陶谦又看向李易,虽未开口,但显然是想听听李易的意见。
李易摇头道:“之前易举荐广陵太守已是僭越,再不敢参与徐州内部之事。”
“你啊。”
陶谦感慨了一声,也没有强求,又看向其他人,见他们没有反对的意思,当即下令道:“就依两位之意,速发公文,任命陈登为下邳国相!”
说罢,陶谦的目光忽的有些浑浊,长叹道:“苍天啊,我陶某人究竟有何罪孽,竟要徐州百姓如此多灾多难……”
说罢,陶谦便流下了眼泪,其他官员也是戚戚然,因为徐州过得实在是太难了。
李易在旁看着这一幕,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因为陶谦也好,徐州的百姓也罢,他们其实都没有做错什么,奈何生在了这个看上去绚烂,其实却是被鲜血绘染的年代,整个天下都要遭受彻骨之痛,徐州,不过是早了一些罢了。
敲定了下邳国相和广陵太守的人选,李易的目的也就圆满达成,于是,他只在郯县逗留一日,第二天便动身前往下邳去给笮融守灵,同时,也传令驻扎在兰陵的大军往下邳方向移动。
之后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势,陈登在陶谦的任命和当地士绅的双重支持下,顺理成章的走上了下邳国相的位置,并且迅速的稳定了因为笮融等官员的死所出现的乱象。
而且,陈登可能是为了补充下邳官位的空缺,也可能是为了继续向李易表忠心,特意从李易那里找了几个不算显然的文官过去,虽然给的都不是什么特别要害的职位,但一旦下邳有异动,那些人给李易通风报信绝对是足够了。
相比陈登的上位,糜竺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都是稍有欠缺的,倒不是他没本事,而是商人的身份成为了他的一处短板,所以原本的糜竺要成为广陵太守,当地的世家大族虽然不至于完全不给他面子,但在某些政令上为难一下,然后慢慢的反客为主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糜竺自身虽有短板,可人家却有个厉害的小舅子,而且这个小舅子还要驻军广陵,于是,糜竺上任的过程其实比陈登还要顺利几分,甚至,他刚到广陵,当地世家就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