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泛着白茫茫的浓雾,从薄处看,雾已结霜。经过秋风修剪后的草木山岭,倏然间变得粉妆玉琢,仪态可人。薄薄的飘雪入土即化为清水,不再可见,可其飘飘荡荡中,却把近处的山衬托得愈发清亮静穆。
路边的衰草,顶了层柔厚的新霜,变得那么白素神秘。枝头的千枝万条,本是死硬枯干,了无诗意,竟一夜之间面目新爽,婷婷妩媚,静若处子。
王旭披着毛茸茸的战袍,漫步在长安城外的旷野,体味着冬日的千娇百媚。
典韦、颜良、徐庶三人随行在侧,后方还跟着数十近卫铁骑,护卫他的安全。
“主公!”徐庶呼出一口热气,出声劝道:“还是先回去吧,城外天冷,当心染上风寒!”
“是啊,主公回去等待吧!”典韦亦是担忧地说。
“无妨!”王旭挥挥手,回头看着远方长安城头的兵士,笑说:“执勤将士伫立在城头尚且不惧,我何怕冷!”
“诶!”颜良眉头紧皱,神色间显得有些不愉:“主公,这李严北上都已经十余日,时至如今却仍未有回音,末将以为,还是别再等了,说不定其本就是为借机脱身,不如早作打算为好。”
随着话音,王旭脚步一顿,目光眺望着北方,久久不再言语,呼吸也随之急促,在冰冷的空气中泛起阵阵白雾。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众将这般劝说,高顺、张辽、张合都曾说过,因为自李严北上寻陈到至今,已经整整过了十二日,这时间显得太过漫长。
他的信心也在一天天减弱,这两日几乎都在长安城北漫步,说是放松,其实谁都知道,他这是期盼着北方的人。
此刻。他沉默了很久,心中在进退间挣扎,因为历史上的李严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他也真的不敢确定,可最终还是继续迈动脚步,淡淡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主公。越等下去,对我军来说越是不利啊!”徐庶匆忙劝阻。
“再等三日!”王旭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
“哎……”众人叹气,彼此相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劝。
突然,朦胧的雾中响起马蹄疾驰的“哒哒”声,只是听起来似乎仅仅只有十余骑。隐隐绰绰间也看不清究竟来的是谁,众人迅速凝神戒备,将王旭护到中间。
待其奔至近处,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凌婉清带着十余谍影部众。
“婉清,你怎么出城来了!”王旭迎着上前几步,微笑着问。
凌婉清妩媚一笑。随即翻身下马,快步奔到近前:“刚才骆安传来袁曹之争的战报,奴婢下令谍影部众派发给各方后,便赶来给夫君也说说。”
“噢?”王旭皱眉,问道:“那边状况如何?可有转机?”
“虽然已经全面开战,但形势不太明朗!”凌婉清摇摇头,柔声回说:“袁绍主力兵进黎阳后,派遣文丑、高览以优势兵力渡河攻打白马。曹操所任东郡太守刘延不敌,被困城中。”
“随后曹操紧急调遣本来屯驻在官渡的主力大军,北上救援,并先引兵至延津南,伪装欲渡河攻袁绍后方,使文丑分兵往西阻截,实则遣夏侯惇与乐进为先锋。轻骑急进,连夜袭击进攻白马的袁军大营,高览不敌,大败而归。仅带着数百骑得以渡河北逃。”
“期间,文丑闻讯救援,却在白马西南遭到伏击,兵士溃败,曹仁、关羽冲进阵中,谁想文丑见关羽竟然不战而逃,匆忙带着残部北渡黄河而去。”
“不战而逃?”王旭惊愕地打断了凌婉清的话。
颜良本在其后,此刻听到这番话,面色有些尴尬,出言道:“主公,当初你曾对末将说,切莫与关羽交战,隐约表示关羽武艺还在主公之上,末将连主公也打不过,料想不是那关羽对手。”
“而那文丑与末将乃是好友,当初偷偷南下之前,末将心念其安危,就曾给他说过,关羽武艺远超我等,不可单战,所以想来,文丑该是信了我的话,所以眼见受伏,无力相争,又碰见关羽,就引兵逃了。”
“你这还真是够义气……”王旭无语地沉默片刻,也不再多说此事,转而问凌婉清说:“那后来如何?”
凌婉清掩嘴一笑,接着说:“此役,袁绍前部五万人,仅有数千人能渡河逃回黎阳,死伤万余,余者投降。据袁军兵士间传言,当时袁绍大怒,险些斩掉二将,幸得河北众臣求情,这才得免。随后,其挥军三十万,分成五路,意欲强度黄河南下。”
“曹操兵力不足,为了集中力量,不欲与其在绵延的黄河沿岸相争,将白马的军士和百姓全部迁徙走,主力大军退往长垣与离狐二地,遏制险要,守住其通往济阴定陶的通路。”
“袁绍则调遣逢纪、审配统御诸将,领十万兵马在离狐与曹军对峙,主力二十万则进击长垣,意欲歼灭长垣的曹军主力,从而彻底击败曹操。”
王旭听得暗自点头。
心中暗想:历史上曹操定都在许昌,所以其退出白马的黄河沿线后,最终选择了许昌北方几百里外,乌巢湖南边的官渡,并在那里与袁绍决一死战。
如今因为自己占据南阳,与许昌所在的颍川郡相邻,所以其都城只能迁往更东边的济阴郡定陶。
如此一来,他若想以相对劣势的兵力胜过袁绍,要嘛就直接退守都城定陶附近,破釜沉舟,在那儿一绝死战,不然,就只能选择长垣,长垣的地理位置和地形地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王旭已是抬起头来,再度问说:“婉清,那两方势力的其它几路兵马呢?”
“东方战局,曹军臧霸等将与袁谭统帅的袁军,在青州已经大小征战数十场,最是激烈,可谁也奈何不了谁,袁谭兵力占优。可臧霸等将的能力占优,如今仍然是势均力敌。”
“西方战局,于禁等将自曹军放弃白马后,也迅速带兵离开延津渡,奔赴西北的河内郡,率众抵御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最近袁绍可能是得知主公北进司隶的消息。命高干和郭援率众在河东与河内打得厉害,不断施压。于禁等将兵力不足,打得非常艰难,”
徐庶一直静静听着各方战况,此刻终于忍不住出言道:“主公,袁曹争雄,曹军左右两翼虽然将领得力。兵士精锐,但无论是青州的臧霸等辈,还是河东、河北的于禁等人,兵力都远低于袁绍,能抵御已是不易,难有突破之举。恐怕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中间的主力!”
“嗯!我明白!”王旭点点头。他心里对此也很清楚。
因为历史上就是如此,两翼战场终究是辅助,最终还是官渡的主力决出胜负。
想了想,他便点头接道:“如今钟繇以退破局,让我等无力东进,暂时帮不了袁绍,还是先按照计划行事!”
王旭与徐庶商讨着各方战事,跟在众人身后的典韦。却不自然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北方,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那边有些不同寻常,尽管还不能分辨究竟是什么,但却凝神注目。
忽然,他若有若无地又听到些怪音,随着寒风而来。这一次他集中精神,顷刻间就听明白了,陡然高呼:“主公,北方有大队兵士过来。我隐隐听到马蹄奔驰的声音!”
“噢?真的?”王旭陡然一怔,顾不得再与徐庶多说,随即转身,细细辨别风中的声音。
“没错,确实是骑兵奔驰在旷野而回荡出的声音,若细细听之,还隐隐有齐整的步伐落地声,应该还有大批步卒随行。”王旭随之点头。
众人都不自然地停驻原地,皱眉看向了北方。
“所有人先上马!”为防备意外,王旭果断下令。
待全部策马伫立后,又沉声喝道:“婉清,你先带着谍影部众回城,让长安做好守备,以防突变!”
“诺!”
凌婉清做事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应命之后,带着谍影部众调转马头便走。
不多时,北方的马蹄声已是非常明显,显然距离逐渐接近,可惜大雾笼罩,虽然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些影子,却无法清楚地分辨。
典韦策马上前数步,冰火战戟握于双手,雷霆震吼:“来者何人?典韦在此!”
“停止行军,快停止行军,莫要产生冲突!”浓雾里很快传来一声大吼,随之便听到那声音再度大喊:“典将军,我乃李严!”
“李严!”王旭早前就有所猜测,但不是很肯定,此刻听到其自报家门,当即大喜。
片刻之后,那边的兵士停止了行军,唯有两骑快马从浓雾中飞奔而来,待到十米开外,已是能看到来人模样,前面一人正是北上劝说陈到的李严,其身后一将王旭倒是不认识,但心中却明白了。
李严见到人群里策马伫立,微笑不语的王旭,猛然勒住马缰,战马“驭”得人立而起。
其人随之纵下马背,快步奔至近前跪地行礼:“主公,李严幸不辱命,叔侄已带马步兵一万前来投效!”
说着,他匆匆回头看向同样已经跟着他下马,紧随而来的那员将领,疾声笑说:“叔侄,快来拜见主公!”
陈到也是果断,挥手扔掉手中长枪,单膝跪地:“末将陈到,拜见主公!”
“叔侄、正方!快快请起!”王旭匆忙下马,上前将二人扶起身来。
旁边不远的徐庶抚须一笑,随之接口说:“李严将军此去北方长达十余日,军中诸将皆以为阁下抽身而去,唯独主公不信,日日在这城外漫步守候!”
闻言,李严满脸错愕,随即感动地望向王旭,激动道:“感谢主公信任,其实末将与叔侄如此晚归,乃是因为寻找一人,因而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