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很容易,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压力,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没觉得自己不行。
从前是什么时候呢……是马越还是个穷光蛋没人伺候的时候。
慢慢的,身边多了许多仆从侍候,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练弓马习兵器,像个王公贵族家的少爷一心只琢磨着怎么杀人。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要如何生活。
心里仇恨再大,马越现在也不敢再往泾县走,只能带着蔡琰白天赶路晚上风餐露宿,就这么走了七天,马越绕出了丹阳郡。
入了会稽郡的地界儿。
这些天下着雨,尽管马越把他有的一切都给了蔡琰,蔡琰还是生了病,额头烫着吓人,睡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
马越慌了神。
他有一杆精铁打制的铁矛,有一件镶着熊皮华饰的布甲,有一柄青铜匕首,还有一匹劣马。
全身的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当初任校尉时陛下赐下的象征两千石官员的三色青绶。
蔡琰经受不住马匹的颠簸,马越只能背着蔡琰牵着马一步一个大脚印地走在泥泞的官道上,凭着爵印,马越换到了路旁一处亭舍的房间。
只管住,没有饭食,也没有医匠。
那些东西都是要钱的,马越身上一个大钱都没有。
将蔡琰安置在亭舍,落魄到弹尽粮绝的马越提着铁矛走出了舍门。
在官道旁的树下,他握紧了铁矛坐着注视着来来往往随遇而安的商旅行人,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不能下定决心。
一个时辰后,马越走入了会稽郡萧山县城池,带着医匠回到了亭舍,给蔡琰治病。
等蔡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越穿着一身农人穿的短襦伏在床边睡觉,亭舍外烧汤药的味道有些呛人。
头昏脑涨,喉咙里像火烧一般,蔡琰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就惊醒了趴在床边的马越。
马越皱着眉头满是血丝的眼睛在看到蔡琰醒了之后瞬间舒展,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喜道:“琰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昏吗?”
“好多了。”蔡琰摇了摇头,却感到阵阵头晕。
马越急忙将手掌覆在次啊要的额头上感受一下温度,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说道:“烧已经退了,再休息几天应当就没事了。你肯定渴了,我去取些水来。”
马越起身想外走去,望着他的背影,蔡琰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可是接着,她便注意到,马越腰上的三色青绶没了!
不多时,马越盛着一碗清水回来,笑着递到她嘴边说道:“来,喝水。”
蔡琰喝了一小口,便问道:“你的绶带呢?”
“呵,你说绶带啊。”马越低头看了看腰间,笑道:“你看我这一身布衣的,戴什么绶带,麻绳就好了。”
蔡琰抿了抿嘴,幽幽地问道:“亭舍、汤药,还有饭食,这些钱……”
她太聪明了,马越摊开手掌说道:“绶带我卖了,那东西是现在最用不上的,换来了五千个大钱,很不错了。”
“陛下御赐的绶带你卖了……如果有人知道你把陛下的赏赐换钱你知道朝廷那些人会怎么议论你吗?”
“我不在乎。”马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说道:“药快要煎好了,我去盛给你。”
✿ тт kān✿ ¢ ○
蔡琰知道如今的艰难,但她所不解的是,对于马越而言的艰难。
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马越盯着手里的铁矛第一个钻入脑海的想法就是出去杀人越货。并且,最终扼住他这个想法的并非是因为良心发现,而仅仅是因为他发现他身上的绶带也许能够卖了,解燃眉之急。
否则别说去抢,蔡琰发着高烧无依无靠,就是要他去杀人都没有关系。
可惜就是他本人在南方没有一点声望,否则黑夫与刘伯的仇他就能报了。
这个南方,他只认识一个孙坚,仅凭着一点儿同袍之谊要说借也家兵倒也不难,可问题出在孙坚如今远在洛阳任佐军司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在会稽郡休息旬月,蔡琰的病好了,马越这才用剩下的钱买了些吃食,置办了一架劣马双辕车,带着蔡琰再次上路。
跟随他许久的铁矛也被他卖了,换了一柄短刀与猎弓防身。铁矛虽精,近身接战却抵不上短刀来的趁手,谁知道剩下的路还有什么艰难险阻,马越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一路轻车简行,行至太湖的时候,只见游人如织,这正是八月好时光,马越与蔡琰便在这里呆了几日。
这一日,马越遇上了个很有趣的人。
太湖河畔,马越与蔡琰席地而坐,其间置办了食材,吃饭时马越见到对面有一伙人衣甲甚是鲜明,船舶在湖边都以锦绣系在锚上,他们在船上聚众饮酒,看上去豪奢非常。
“在看什么?”
蔡琰见到马越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便出言发问,马越回过神笑道:“你看那边,那些人船上的帆都是蜀锦,侍从之人披在身上的也都是锦绣,真是财大气粗。”
蔡琰转过头看了两眼便不再多看,只是低头吃着东西,她为人清心寡欲,对于物质享受并不看重。
马越见蔡琰并不感兴趣,干笑两声便不再向那边看,而是转过头跟蔡琰聊着其他。这一路走来千难万险,有得有失,最大的收获便是与蔡琰的感情飞速升温,现在他们两人对话中几乎已经不见那些虚妄的称呼,有一种默契在两人中间悄然发芽。
不多时,马越与蔡琰吃过饭后便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打算今天离开太湖,再向北顺着官道走上几日便入了吴郡地界,九月前应当就能找到蔡邕了。
马越不禁想到,当年思敏能言,一人控三马的少年郎顾雍如今也当时长大了,不知是何等风流呢。
就在二人准备启程的时候突然自河畔一锦衣骑士奔马而来,滚鞍下马打量了马越两眼之后操着一口蜀地口音说道:“这位壮士,我家主人请您上船一聚。”
“敢问阁下主人姓甚名谁?”
马越皱了皱眉,他看归看,事实上马越现在非常不愿牵扯到麻烦里面去,而那锦帆船的主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于麻烦无关的人物。
他已经过了看见猛将就眼热的年纪了,他十分清楚的明白,一个人有多猛,就意味着这个人有多危险。
——————————————
错过了感恩节,但还是要说,感谢大家的陪伴。
天气变冷了,希望大家多穿衣服,不要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