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使者都到,张绣到底顾忌刘表的实力,令人先传宋忠先去见他。刘七抖了抖衣衫,振作下精神,昂然而入,那脸上,自然带出一股子傲气,看向太守府的装饰,也是冷笑不已。
张绣同西凉众将正好看见了刘七的样子,脸色同时不悦。到了堂前,刘七虽然也是行礼,但是,那种敷衍的态度,在坐的谁看不出来。
张绣心底更是不悦,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也请刘七坐下,问道:“刘景升派贵使前来,所谓何事?”
刘七谢过,大咧咧的坐下,道:“无他,听闻将军屯兵宛城,召聚人马,有南向之心,我主素来仁慈,不忍百姓受苦,又怜惜将军武勇,恐怕一旦起倾国之兵前来,宛城顷刻就为齑粉,所以特命我前来传话,只要将军归顺,可借南阳之半给你养兵,若是不从,襄阳之处十万甲兵,立刻就到!”
听了这番话,不止张绣,在坐所有的人都是大怒,一起骂道:“我等屯兵,与他何干,刘景升安敢如此!”
又有一人,身上八尺,膀大腰圆,脸上一缕黄胡子,耳上一个大金圈,当即就跳出来,用手揪住刘七就要厮打,嘴里骂道:“我等雄兵数万,岂容你等腐儒藐视!”
刘七见了,却是左右抵挡,面不改色,一个闪身挣脱那人伸来的手臂,只是不屑的看着张绣道:“这就是张将军的待客之道?”
张绣阴沉着脸,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刘七,挥手令众将安坐,道:“对于客人,我们从来不缺乏热情,但是对于豺狼,我们手里的也不缺少刀剑,刘景升要我归降,他总的拿出诚意,光是空口许诺,就想收服我数万西凉铁骑?”
刘七冷笑,道:“南阳地广,借一半给你屯兵,这还不算诚意吗?要是我主大军到来,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宛城能够抵挡多久?在坐的众将,又能有多少能够活着?”
众将大怒,纷纷怒目而视,只是张绣有令,大家只得忍着。张绣也是脸色铁青,冷冷的看了眼刘七,道:“西凉的男儿,从来不畏惧敌人,本来不杀你,难以消除心中怒气,不过杀了你,却是污了我的宝剑,你可回去告诉刘表,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他就杀过来!来人,把这人叉出去!”
旁边的西凉士卒早就忍耐不得,听到张绣下令,一拥而上,把刘七双手拖住,就往外拉,刘七大惊,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你们可想好了,我主大军一到,你们必将覆灭!”
众将更是愤怒,刚才揪住刘七的那个大汉更是火爆的脾气,跳出来叫道:“这厮可恶,主公何不杀之,然后再起大军,跟刘表决一胜负?”
张绣微微一笑,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人虽然无礼,到底也是仗了刘表的势,且先见过刘尚的使者,再来计较!”
又对亲卫道:“快传刘尚使者前来!”
亲卫得令,迅速前去通报,司马芝急忙整理衣冠,跟在亲卫之后,半路正好撞见被叉出去的刘七,两人心照不宣,刘七只顾着叫骂,西凉兵更怒,抽冷子很给了几拳,把他丢出门外。
司马芝步履轻松,到了堂前,见到张绣,施礼道:“在下司马芝,奉我主之命,前来拜见张将军!”
经过刘七的骄横,乍一看到司马芝恭敬的样子,张绣不禁好感顿生,而且,司马芝的仪容也是不俗,让人一望就知道是贤人,张绣不敢怠慢,起身回礼,道:“豫章刘子任,闻名久矣,他也知宛城有张绣?”
司马芝朗声笑道:“将军武勇冠于西凉,我主虽未见面,却是仰慕久已。正好江北之地,已为我主所有,听闻将军就在左近,特命我前来致意!”
好话人人爱听,张绣也不例外,语气和缓的问道:“先生此来,所谓何事?”
司马芝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主听闻将军占据宛城,将勇兵强,特命我来问将军一句话:宛城虽好,怎比襄阳,将军岂有意乎?”
此话一出,不但张绣,就是在坐的众将也是心头震动,惊疑不定的看着司马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绣脸色更是阴晴不定,熟识司马芝良久,急忙对手下道:“你们先出去,我要与司马先生单独谈一谈。”
大家心领神会,也不敢久待,这样的机密,哪怕他们是粗鲁的军汉,也明白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更加的安稳,谁有那个胆子,敢逗留的,都是纷纷离座,快步离开,只是看向司马芝的眼神,都有些惊异。
所有人都离开了,宽敞的大堂内显得极为的空旷。张绣着实被司马芝的那一句话震的不轻,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戒备,一本正经的请司马芝坐到他的近前,然后疑惑的问道:“刘子任此言何意?”
司马芝大笑,仿佛丝毫没有发现张绣脸上的戒备之色,也熟识张绣良久,暗道此人面相刚硬,也定是那种倔强不屈的人,不可以言语劝诱,当激将为上!打定了主意,司马芝话锋一转,却是问道:“敢问将军,刚才过来,我见一人被叉了出去,可是刘表之使?”
张绣点头,怒道:“此人依仗刘表,语出狂言,有欺我之心,故此令人叉出!”
司马芝佯作惊讶,语气略显焦急的劝道:“将军却是失了处置,此人虽然狂言,那也是刘表势强。将军众将虽勇,不过只有南阳一地,刘表雄踞荆州,带甲何止百万,一旦大军到来,将军怎能抗衡?为将军计,可迅速命人追回使者,然后当面道歉,两家和好,才能使宛城无事!”
张绣更是疑惑,要不是司马芝气质出众,他都要怀疑这人会不会是假冒刘尚使者的骗子。这哪有敌对的一方,为另一方说好话的,何况,还是教唆他投降刘表,这人不是来找他结盟的吗?
事出反常,张绣也被司马芝搞糊涂了,不解的问道:“先生既为刘尚使者,如何替刘表说话?”
司马芝故意叹了口气,这口气,也把张绣的好奇心激发到了极点,脑袋也不自觉的偏了偏,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司马芝暗喜,看到引起张绣主意,才道:“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我主素闻将军坐拥宛城,部下数万西凉铁骑举世无敌,也是一方雄主,才令我前来结盟,谁知道将军却是心中摇摆,既想不与刘表动兵,又想自领一方,敢问将军,这样的心思,可能长久?刘表外虽儒雅,内怀猜忌,其怎能容忍一支不受控制的强军屯驻在他的身边?一旦襄阳大军一到,这宛城繁华之所,必将重临战火。为百姓计,将军何不迎回使者,至少,不失为一富家翁!”
张绣脸色一变,脸色阴晴不定,徐徐道:“先生既然如此爱民,为何不劝刘尚放下刀兵使江夏百姓免受兵戈之苦?反而却来劝我?”
这句话说得不急不缓,平平淡淡,,令人听不出一丝的感情波动,但是,敏锐的司马芝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怒火,还有一丝不甘,也是这丝不甘,令的他的心中大喜,面上也是肃然,向着江夏方向拱手道:“我主乃当世英雄,将士用命,百姓归附,上只听天子号令,下只为百姓奔波。岂能因刘表欺凌,就任由江夏百姓受那黄祖父子荼毒!只要能够救民于水火,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我主又有何悔!”
张绣大怒,司马芝虽然没有明说,背地里却嘲讽他不是英雄,张绣如何能够忍耐,当即拔出宝剑,抵在司马芝的脖子上,骂道:“腐儒是来辱我张绣耶!我之兵马,胜刘尚多矣,偏他起刀兵,却哄我归顺!我西凉血性男儿,何惧一刘景升!”
宝剑临身,司马芝脸色如常,仿佛脖子上的不锋利的铁刃,而是柔软的丝巾,淡淡的道:“既然将军不惧刘景升,何俱我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出此言,不过是将军心中无断,如今,将军有决断否?”
张绣心中一动,却是醒悟了过来,又见司马芝脸色从容,不似作假,也是抽回宝剑,重新入座,笑道:“先生果然好算计,却用言语激我!不过,先生之言,振聋发聩,令张绣如梦初醒!既然刘子任敢虎口拔牙,我岂不敢火中取栗!只是两家结盟,干系甚大,还容我考虑一二,才能答复!”
好不容易令的张绣倾向自己,司马芝如何肯轻易放过,步步紧逼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将军既为人杰,岂可优柔寡断,作那妇人之态!”
被看做妇人,那可是男儿的奇耻大辱,为了证明自己也是铁铮铮的好男儿,雄赳赳的伟丈夫,张绣当即大声道:“我心意已决,豫章刘子任,我神交久已,若能结盟,固所愿也!”
司马芝大喜,连忙趁热打铁,大声道:“将军英雄,北地谁人不知,既然如今你我两家结盟,何不立刻修书一封,令我传于主公!”
总算从司马芝口中听到了一句褒扬之词,张绣心中也是得意,而且,坐下这个决定,他的心中也有些热血沸腾,这次对付的可是荆州这个庞然大物,以弱攻强,光是想一想,就令的他胸中的好战血液翻腾不已,当下,张绣捉起笔来,又寻了左伯纸,饱蘸浓墨,写了封回书,答应两家结盟之事。
接过回信,司马芝心中巨石落下,暗道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张绣想要反悔,也要掂量一下士人悠悠众口,有时候,人言甚于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