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的三月,残留的寒气还没有散尽,急于春耕的百姓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地里,开始耕土播种。一年之计在于春,不管战火如何的蔓延,人总是需要休养的,即使战争,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在刘尚的辖地中,春耕的规模显得特别的巨大,不论是在豫章,还是在江夏,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都在不停的忙碌。
荆州的刘表,在得知张绣拒绝同盟之后,心底的忧虑也更加的深了,当然,这一点,并不是他忧虑的全部,宋忠带回来的那封信,才是刘表忧虑的主因。对于张羡的野心,刘表一直看的极为的清楚,也一直保持着适当的忍耐,为的就是能够找出张羡的破绽,好给予雷霆一击。最主要的是,他能坐上这个荆州牧的位置,也有张羡的一份功劳,如果没有张羡稳定住荆南的局势,荆州,不可能那么快的安定。所以,即使他的心里有着这样那样的报复的手段,但是,师出无名,总是会引起别人的非议。
“人言可畏!”这不仅仅是现代,在古代,那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剑。当然,对于宋忠带回信的真假,刘表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所谓死无对证,宋忠把信交给刘表后,当天夜里,就全家自焚,化为一片灰烬,刘表就是想要找人对质,也没有办法了,除非,他也找些女巫,把死鬼从地上拉起来。
蒯氏兄弟作为刘表的谋士,对于宋忠的突然身死,也不是没有怀疑,甚至于,他们怀疑,宋忠根本就没有死,而只是诈死脱身。不过刘表显然没有深究的意思,不管那封信的真假,都是一个栽赃的好借口,而攻打张羡,他差的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几乎就在宋忠自焚的当天,关于他的死因,也被人一点点挖出来,刚开始,不过是周围的人叹息,说宋忠没有完成使命,羞愤而死,而后,到了襄阳城内,却说宋忠得了张羡谋反的证据,所以张羡的杀手谋害了他一家,等消息传到江陵,富于想象的民众,已经在谈论宋忠勾结张羡谋反,已经畏罪自杀了。
整个荆北因为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荆南的张羡如何会不知道的。当时,他就忍不住掀了案几,把一堆竹简丢得到处都是。天知道,他虽然有称霸荆南的意思,却还没有同刘表立刻翻脸的打算,也不知道那个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造他的谣。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那不过是一相情愿的想法。他可不认为,刘表不会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他们两人不和,也是荆州官场公开的秘密了,如果刘表真的听信了谣言,派兵前来攻打,他的胜算,必定极小极小。而荆南之地,也不再是他说了算。这一点,不单是张羡,就是荆南其他的三郡,那也是难以容忍的。所以。几乎在谣言传到荆南的时候,零陵、武陵、桂阳三郡的太守已经派人去信过来询问,语气中,颇有些唯张羡马首是瞻的意思。
接到书信,张羡只能苦笑,一边回信,令大家暂时忍耐,一边,也不得不给刘表去信,表明自己的清白。近在咫尺的刘磐,张羡也不敢怠慢,也是派人送了许多米酒,希望能够平息这件风波。
不过,张羡的想法,也太过一相情愿了,就在他派人送去米酒的当天,攸县的刘磐,也受到了刺客的追杀,虽然,靠着军中将士的保护,他捡回了一条命,也是伤的不轻。更令人惊讶的是,从死亡刺客身上查到的线索,无一不表明,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张羡。
这时候,恰好,疑心的刘磐,也在张羡送来的米酒之中发现了毒药,这一来,无疑令的刘磐的怀疑更加的确实。他也不敢在张羡的地盘多待,急忙率领本部三千人马,连夜逃出了长沙,往江陵逃去。而襄阳的刘表,也给张羡寄来了回信,信写的很客气,也很热情,在回顾了两人深厚的情谊之后,刘表郑重提出,多年不见好友,希望张羡往襄阳一行。
风波远远没有平息,张羡除非傻了,怎么会跑去襄阳,而且,刘磐出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沙,他张羡就是有十张嘴,也是无法说清。不得已,他只能召集了同自己齐心的其余三位太守,商量如何自保的问题。这三个人,分别是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以及桂阳太守赵范。在加上长沙太守张羡,这四个人,就是掌控荆南的主宰。就连五溪的蛮人,也与这四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四人坐定,张羡作为主人,又是一群人的主心骨,自然第一个开口,问道:“现今刘景升怀疑我要谋反,江陵的兵马调动频频,你们认为,我该当如何?”
桂阳太守赵范,明显是个怕事的,他犹豫了许久,出言道:“刘刺史也是宽仁的人,张兄何不去信一封,辨明黑白?而且江陵兵马调动,未必是为了长沙,也许是要攻打江夏的刘尚呢?”
张羡冷笑一声,却不说话,只是取出两封书信,一封,正是刘表亲笔,另一封,乃是攸县传来的急报,他示意三人接过。刘度好奇,第一个接过,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是脸色大变,其他两人咯噔一声,也是凑了过来详细看过,脸色也是难看。
苦笑一声,张羡叹道:“现在你们知道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了吧?很明显,有人要我同刘表翻脸,而且,他们成功了,如今刘磐这一跑,除非我独身跑去襄阳请罪,自动放弃长沙,否则,这盆污水,我是擦不干净了!”
金旋沉吟半晌,还是有些不甘,试探着问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荆北势大,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未必能赢,而且,众人也未必同你我一条心。”说着话,眼睛却隐蔽的瞧了赵范一眼。
在坐的众人,那一个不是成精的人物,看到金旋眼睛撇来,赵范当时就是急了眼,大叫道:“姓金的,有话就直说,谁跟张公不是一条心,我赵范第一个剁了他!”
一边的刘度看到两人闹僵,急忙做和事老,道:“且休争执,没得令外人耻笑,我们同张公,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我们能够在荆南呼风唤雨,还不是张公在,刘表不敢乱来,要是张公真的去官,就算我们还能保持职位,再要想保持现在的权位,却是不能,依我之见,既然和谈没有可能,干脆就反了!”
赵范说得豪迈,听到刘度提议,依然有些顾虑,道:“刘表带甲何止十万,荆北又是富庶,我们仓促起兵,未必能赢。”
金旋冷笑一声,也不客气了,道:“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且听张公怎么说,张公说举兵,我绝无二话,武陵人马虽少,也有兵马两万,实在不行,五溪蛮族,也是一大助力!”
说道这份上,众人都是拿不定主意,事情因为张羡而起,他又是主心骨,所以,三人纷纷闭嘴,拿眼睛看着张羡,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决定。
张羡也是脸色变幻,犹豫良久,在坐的,彼此关系密切,他也不掩饰心中的焦躁,苦思良久,才狠狠的骂道:“照我看,这次的流言,不是刘尚所为,就是张绣所使,这两人,单个同刘表斗,未必是敌手,不过两人合力,倒也是强大,若是我们这时候插上一脚,刘表虽强,未必不能胜之!”
金旋听出点味道,眨了眨眼睛,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道:“看来张公也是有了决断,没的说,我武陵全体将士,悉从张公吩咐!”
刘度也是暗暗点头,笑道:“既然金兄发话了,我郡中兵马,也有两万,更有上将邢道荣,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愿从张公左右!”
见到两人都是表态,赵范只能点头,不过,他也多了个心眼,道:“五溪蛮族,极为善战,我嫂嫂樊氏,更是蛮夷族长之女,回去我就求她,派出蛮兵前来相助!”
张羡大喜,起身一一谢过,欣然道:“有三位相助,何愁不能保得荆南,而且,江夏刘尚,宛城张绣,皆是兵强马壮,若能结连二人,就是破了荆北,那也是能够!”
四人个商量许久,细细推算,一直连续三天,才商量妥当,当即,四人一起歃血为盟,就推张羡做了盟主。初为盟主,尽管是秘密的,张羡也是意气风发,就派了探子,前往江夏宛城处打探,相机派出使者,前往邀盟。整个荆南之地,也是突然间兵马调动频繁了起来,更有五溪蛮夷,纷纷出了山谷,开始往桂阳汇聚。
这一切异动,更加令的刘表疑心,这时候,那封信的真假也不必讨论了,荆南的异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刘表火急火燎,急忙派了蔡瑁前往江陵防守,又命王威,蒯良屯驻樊城,新野,防备厉兵秣马的张绣。这样一来,刘表原本打算春耕之时出兵江夏的计划,也不得不中止,毕竟,在刘表看来,内忧比外患更加的重要。如果不清理了内部,一旦他同刘尚相持,身后的基业顷刻就会瓦解,这时候,刘表的心中,反而希望能够拉拢住刘尚这条蛟龙。
整个荆州,突然间开始变得紧张,就是各处的豪门,也是纷纷约束了子弟,令其安心在家,免得出门惹事,遭了不该有的祸患,这样一来,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江夏,就更加的吸引流民涌入。一时间,从荆州,扬州,豫州等地前来的流民络绎不绝,堵塞于道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