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现在是龙困浅滩,生死都悬于赵舒手,能得见二子,心中自然万分激动。而刘永兄弟,见其父皇苍老若此,也十分心痛,特别是幼子刘理,见到刘备便扑上塌去,“父皇,父皇”叫个不停。父子三人真情流露,俱是失声痛哭。
黄皓站在一旁不住劝解,偶尔也用衣袖抹抹眼泪,当然他的眼泪就仅仅只是水。孔明在一旁也跟着嘘声叹气,赵云,桓易两员武将却仍旧一脸漠然。赵舒心中确实有些酸楚,刘备怎么也是上寿之人,而两子年幼,想起“尊老爱幼”四字,赵舒脸上便一阵发烫。
好不容易在众人劝说之下,刘备与二子平复心情,就让两人坐在塌旁,乃对孔明道:“朕身染恶疾,几不能与丞相相见矣。”孔明答道:“陛下鸿福齐天,必能渡此厄难。”又说了不少宽慰言语。刘备也尽回些不相干之言语,君臣数人都拣好听话说,丝毫不论朝堂之事。
过得片刻,刘备稍显疲倦,乃道:“朕身体不适,不能与众卿畅谈,可先行退下。”赵舒与孔明等只好行礼告退,刘备又道:“丞相远来,朕虽不能为之洗尘,愿经纬代为设宴。”赵舒急忙领命,复请道:“不知二位王爷可否赏光。”
刘永朗声答道:“父皇染病,儿臣自当侍奉左右,岂敢另行欢宴?”一句话将赵舒顶死,不知如何对答。刘备转看刘永,眼光之中饱含赞许之色,道:“经纬是受朕之诏命,皇儿岂可如此无礼?既然王儿有此孝心,便可留在宫中长伴父皇。”
赵舒不由一怔,刘永年纪虽小,言语行事之间,却透着不凡,又有心欲留在刘备身边,是否另有所图,于自己不利?赵舒抬眼看向桓易,他也是一脸无奈,毕竟人家父子天伦,我为人臣,如何能开口足扰?再看孔明,也并无异样颜色,如今已是关键是时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赵舒轻咳一声,乃道:“陛下龙体欠安,须得静养,二位小王爷留在宫中,怕多有不便。微臣府中倒还广阔,可否请二位王爷屈驾?”
刘永断然道:“父皇有病,孤正要随侍左右,怎能居于他处?将军好意,孤心领便是,却不敢从命。”孔明亦道:“难得王爷有此等孝心,感天动地,陛下康复有日。”当着众人之面,赵舒也不好再言,只好随着孔明一起告退出来。
行至宫门,孔明便开口道:“将军府上何处?亮可否前往搅扰一餐?”孔明不愧是孔明,赵舒要是到了成都,必定一心巴望着尽快离开,他却还要真去赵舒府中洗尘。赵舒看着他身后的赵云,有了这员虎将在,倒真还不将白帝城内数万雄兵放在眼中。
既然孔明已经开口,赵舒怎能回绝?乃笑道:“就在不远,丞相请。”与之并骑而往。赵舒与孔明在前畅言欢笑,却让桓易,赵云二人在后凝神防范,两前两后,便成鲜明对比。要至将军府中,远远就看见叶枫在门口不住打望,神情焦急,见赵舒前来急忙上前,道:“将军,天翼带着本部族人出城了。”
这倒是在赵舒意料之内,天翼见赵舒不杀赵云,必然心有不甘,留在城中徒自为赵舒添乱,走了也好。赵舒乃转头对桓易,道:“天翼含愤而去,恐其生事,将军可速带人紧守四门。陛下行宫亦增派人手,以策万全,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桓易领命而去。
孔明在一旁,脸色微变,笑道:“区区天翼一人,将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赵舒亦笑道:“正值动乱之际,舒不敢丝毫马虎。”刘永执意要留在宫内,多是不怀好意,赵舒可不愿让刘备传出衣带诏之类的东西。乃下马至门前,请道:“丞相请。”又吩咐家将整备酒宴,为孔明,赵云二人接风。
及至厅堂,宾主坐下,其时候严鹏也在,陪于末座。少时酒菜奉上,席间赵舒与孔明谈笑风生,竟无半点不愉之处。正值兴酣之时,有家将大步入内,禀道:“鲁王车驾急欲出城,桓将军奉命阻拦,两厢争执不下,已经动起手来。”
赵舒还不曾拿有主意,赵云便长身厉喝道:“桓易何其大胆?”叶枫也知赵云之勇,恐其发难,急忙护在赵舒身前。赵舒冷眼看着孔明,若不是自己命桓易亲往,只怕还真让刘永带点东西出白帝城去,孔明敢只身来绊住自己,确实是大胆。
孔明见赵舒目视于他,乃轻摇羽扇,笑道:“子龙稍安毋躁,经纬在此,一切由他做主。”看着孔明一脸笑意,当真让赵舒觉得莫测高深,心中发凉,反正事已至此,想再当忠臣不可得,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连孔明一起除掉。赵舒猛然站起身来,便要喝令家将动手。
严鹏却起身,道:“将军,丞相,卑职位微言轻,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舒微微点头,便听他道:“此言只欲入六耳,还请赵云将军,叶校尉暂退如何?”赵舒转眼看向孔明,彼也正好看将过来,均点头答应。赵云,叶枫乃至众家将下人,都一一退出厅外。
严鹏见厅中只剩下三人,才又开口道:“二位大人欲谋天下耶?欲安西川耶?”赵舒听他如此问来,便又是想要说自己与孔明结盟,心下颇不以为然,再看孔明脸上也微有惊讶之色,看来严鹏所谓的孔明使人种种,皆是无稽之谈。
严鹏见赵舒二人均不作答,又道:“久闻丞相在隆中之时,便向陛下献有‘联吴抗曹’之策,如今却反不能与赵将军携手耶?川楚二地交通不便,非两人不得保全,丞相独在川中,荆襄有事,何人来援?将军常镇荆州,亦知此四战之地,魏吴皆欲得之后快,非别将可以委托者。二位大人皆欲只得川中?如此怎能以一州之地,与天下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