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生死输赢只是一念之差——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
叶县城外,残酷的杀伐交织着凄厉的挣扎……
无休亦无止……
无尽又无情……
小二带着五名近卫,簇拥着黄炎,远远地站定在战圈之外。
黄炎端坐于马背之上,双眼微阖,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保镖大哥们,皆一脸的警惕之色,紧攥着刀弩的双手,青筋浮凸……
狗腿儿小二,则密切关注着杀场上的细微变化,满心焦虑……
“……”
敌军前后共出动了4000兵力,而己方这边却只有3000不到……
虽说敌军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却在暗夜中的两番偷袭,均遭到猛烈截击!
一时之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局势上,互有进退,此消彼长……
厮杀声渐渐弱了许多,充斥于耳内的,却是令人闻之不忍的哀嚎惨呼声……
战圈儿内,敌军颓势已现,溃败在即。
可自家的兵马,亦是伤亡大半……
小二担心着,若是继续这样消耗下去,于己不利,数次想要出声提醒一下自家先生,却又见着对方始终如老僧入定般,闭目不语,且又一脸的阴沉,也便暗暗将话语咽了回去……
“……”
就在小二心中焦灼无奈之时,猛听着远处的城墙上,鼓声再次震天擂响,城门随即洞然大开,又杀出一队军健,踏着鼓声杀出城来!
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急,小二刚要出声报与自家先生,黄炎已经倏地睁开了双眼,喝声传令下去:“命令游骑兵——全体突袭!”
令声落下,杀声大震!
轰隆隆——
凄厉的夜风中,传来游骑兵轰然奔踏的进击声!
丁冲程瑶左右一马当先,仿似两道劲急迅猛的利箭,冲着城门处,遥遥疾射而去!
刚冲杀出城来的敌军队伍,正要立稳步伐,布阵防御,却见着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稍一迟疑之时,大队的游骑兵赶在城门再次关闭之前,奋然一冲而入!
“……”
“快!拦住他们——”
“拼死也要守住城门!”
“……”
领队的军侯嘶声呼吼起来,却又瞬间被湮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城外濒死挣扎的军士们,见着城门大敞而开,其心中的狂喜之情,恍若见到了天国就在眼前一般!
当下各自急拔腿就逃,争相往城内蹿去!
军心一溃而散,形势骤然急转!
见着对方终于隐忍不住,再次大开城门,正是骑兵发起冲锋,突击入城的最佳良机!
“所有人听令!”为一举击溃敌军,黄炎当即再次传令下去,“刀出鞘!弩上弦!全军压上去!”
话落,当先跃马疾冲!
小二急带着近卫们,打马跟上,紧紧护在自家先生左右!
全军上下,有一头算一尾,尽皆亮出刀枪,扬起弓弩,一拥而上!
“……”
“军师……叶县只怕失守在即,我们还是早早撤去,另作打算吧……”见着城门已然无力夺回,己方必败无疑,那文士身边的一名近侍,声音颤颤着,建议道。
“你们……先撤了吧……”文士哥仍是一脸的苦涩,却又强作笑颜道,“既然有负张将军所托,在下也只好舍身取义了……”
“军师多虑了……”那近侍惊慌慌着望了一眼城下,形势紧迫中,再次恳求道,“丢了叶县,也不过丢了些许粮草罢了……想必张将军不会苛责军师的……我等还是赶紧抽身离去吧……”
“……”
“想走?晚了!”未等那军师回复与他,便听得城墙石梯下,有人轻笑一声道,“抢了我的,必须给我还回来!欠了我的,也要加倍奉还才行!”
墙头上仅存的几名军健悍勇,急急将那文士护在中间。
随后再往城下望去,火把光亮处,同样一文士打扮的俊后生,帅小伙儿,拉风猛男……
正一脸嘲讽之意,回望着他们。
“是你们乖乖自己走下来,还是我让人上去,将你们的尸体扔下来?”
“……”
“传令下去,都……降了吧……”文士哥先扭头吩咐了左右一句,随后便迈步下了城墙。
脚步沉重,却是从容不迫着来到黄炎跟前,拱手郑重行礼后,这才一脸恳切道:“我等既已兵败,敢请这位大人莫要滥杀无辜……粮草愿拱手奉送,所有罪责,在下愿一力承担……”
对方视死如归,且又大义凛然之态,倒让黄炎另眼相看。
何况,虽然彼此敌我相对,但这位文士哥倒也怀着些许,对于对手的一份尊重之心……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
不仅要懂得何时杀戮,还要知晓何时宽恕……
虽说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可若是你把老虎赶尽杀绝了,难保随后不会再生出一群豺狼鬣狗来……
“传令下去,降者不杀……”黄炎扭头吩咐小二道,“缴了他们的衣甲兵械,随城中的粮草,一并焚毁!”
得了军令后,小二却是脚下未动,反而畏畏缩缩着,弱弱地问了一句:“先生……请恕小的愚钝……不知道,您要随着粮草一道焚毁的,是那些降卒呢,还是他们的衣甲……?”
“咳咳……”见着自己这小狗腿儿,关键时刻抹了自己的面子,黄炎顿时大窘,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后,认真告诉他,“等粮草烧起来之后呢,你就先跳进去……如果觉着疼得慌呢,那你就大发慈悲一回,只烧他们的衣甲就好……”
“呃……”小二顿时傻眼,甚至呆若木鸡跟土狗……
狠咬一口舌头后,总算定住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肝儿,随后急急转身,点起二十名军士,蹦蹦跳跳着放火去了……
“……”
待小二离去之后,典韦及时顶替过来,护在黄炎身边,一边却是极为不满道:“先生也忒仁慈了些!这帮贼人杀了咱多少兄弟啊!索性一块儿宰了烧了解恨!”
黄炎笑了笑,回头见着那些降卒们,在周仓带人钢刀铁枪的威迫下,一脸惊恐地跪地乞降,令人看了甚是怜悯又不忍……
“战争的目的是取胜,杀敌只是一种手段罢了……”黄炎语气幽幽道,“没有人希望置身乱世,命丧沙场……天下的母亲,无不痛恨战争……”
“先生说得虽然在理儿,可俺老典却又不明白……”典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跟血污,嘟囔了一句,“这些降卒不杀也罢,可那些粮草烧了的话,岂不可惜得很?咱们划拉划拉,运回去多好……”
“带着粮草上路,总是一份累赘……”黄炎心中对那些粮草,亦是万分不舍,却还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更何况,万一回师的途中,再遭遇了张绣撤军回来,到时候,还是得放手啊……说不定,逃都来不及了呢……”
“那……”典韦抬了抬手里的大铁戟,指着对面那文士,愤愤然道,“这些大头兵放了也就放了,可这领军之人却是饶他不得!”
听得典韦这一说,那文士哥面色微微一动,随即便是惨然一笑道:“自古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在下愿替将士们,只身一死……”
“算了……”黄炎轻轻舒了口气,淡然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下界有宽容之心……更何况,即便要惩办首恶,也是要拿张绣问罪才是……”
随后,又正色说与那文士:“即刻带着你的人马,速速离去!天亮后,若是仍逗留城中,格杀!”
见着黄炎真心想要对自己,宽容免死一回,那文士心中不由翻腾起来……
慈不掌兵,义不守财啊……
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郎,却是如何做到统帅千军万马的……
“敢问这位大人尊讳?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必当以死报答……”临去时,那文士犹犹豫豫着,问了一句。
“呵呵……”黄炎笑了笑,报出自己的名号,“在下陈留黄炎,黄太极……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希望彼此莫要再敌我相对就好……”
暗暗将陈留黄炎,黄太极的名讳谨记在心,文士哥收拢了残部,卸去了刀枪衣甲,缓缓离城而去……
一场惨烈的激战后,小小的叶县,城内城外,又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片刻之后,在这漆黑的暗夜中,城内西南角,一团浓烟裹着光焰,冲天而起!
“……”
“先生……”过不多久,狗腿儿小二颠儿颠儿地跑了回来,轻声禀道,“粮草都烧得差不多了……”
“传令下去……”苦逼小二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儿,便听得自家先生再次发话道,“众军稍作饮食歇息,随后各个收拾停当,照顾好伤员,尽快离开此地!”
“呃……”狗腿儿小二愣了愣之后,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先生……这深更半夜,又黑灯瞎火的……咱们上哪儿去?敌军那些残兵败将,这会儿逃命都来不及,又没了刀枪衣甲,估计不会再杀回来的……”
“先生啊……”典韦也在旁附和了一句,“大伙儿可都奔波征战一天了,也该好好躺下来,歇歇腿脚打个盹儿了……”
“愚蠢!”黄炎笑骂了一句道,“你把别人揍了一顿,又占了人家的窝,还能安生睡下来?更何况,张绣那里,指不定啥时候就会杀回来!当心你们正在酣睡的时候,被人突然掀了被窝,砍了脑袋!”
众人这才齐齐闭了嘴巴,耷拉着脑袋,怏怏地各自寻了处干净地儿,坐下去歇歇腿脚,顺带着掏出面饼水囊,好歹填饱了肚子……
还未能歇过乏儿来,就见着有自家的骑兵斥候,急急跑来报知——
前去舞阳劫掠粮草的张绣部,已经全军撤退回来!
这会儿刚进入之前那处峡谷内,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便会赶到叶县来……
“全军集合!”闻讯后,黄炎急站起身来,传令左右,“速速离开此地!”
“先生……”狗腿儿小二再次轻声问道,“咱们应该往哪儿去才好?若是原路返回的话,势必要跟张绣军遭遇到一处……”
经小二这一问,黄炎也为该往何处撤去最为稳妥,而发起愁来……
正在忧心的时候,率领骑兵押送那批敌军残部的丁冲,返了回来。
“先生……”下马来到黄炎跟前,丁冲抱拳行礼过后,恭声禀报道,“那文士临去时,曾有一句话,要我转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