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许多酒,又经晚风一吹,刘辩只觉着酒劲一阵上涌,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的跟在引路兵士身后,朝着管青的营帐走去。
在前面给他带路的兵士每走一步,都会回头看上一眼。有好几次见刘辩歪歪倒倒的要躺在路上,那兵士都是赶忙上前,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每次兵士上前搀起刘辩,刘辩都会朝他甩一下手,将他给拨到一旁,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歪歪倒倒的跟在后面向管青的营帐走。
起先刘辩还能踉跄着跟在兵士身后,可过了一会,晚风侵袭,酒劲完全顶了上来,他的大脑已是一片混沌,眼前的景物也是左右摇晃着。
“蓬!”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刘辩终于还是没能扛过酒劲的侵袭,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兵士听到响声,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见刘辩倒在地上,他立刻便转身跑到跟前拉着刘辩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
可这一次,刘辩的身躯却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软,那兵士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再把他扶起来,最后只得转过身将他的双臂搭在肩上,把他背了起来。
被兵士背在身上,刘辩意识中还残存着一丝清明,他抬手朝着前面指了指,含含糊糊的对那兵士说道:“去……管青……将军那里!”
寻常人与朋友喝酒,若是喝到这种意识朦胧的份上,送醉酒人回家的朋友,都会连哄带骗,将他诓骗回家。
可背着刘辩的兵士却不敢这么做,若是他擅自将刘辩背回帅帐,待到刘辩酒醒,想到这茬,他一准要背上个蒙蔽王侯的罪名。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背着刘辩的兵士决不敢轻易冒险。刘辩含含糊糊的说出要去管青那里,虽是心知去了可能会惹祸,兵士还是硬着头皮,背着他朝管青的营帐走了过去。
管青营帐内的火烛早已熄灭,背着刘辩,刚要靠近管青营帐,那兵士就听到了一声断喝:“谁!”
随着这声断喝,两名手提朴刀的士兵迎着背起刘辩的兵士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夜色深沉,因何来此?”
“殿下醉了,非要来找管青将军!”背着刘辩的兵士扭头看了一眼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已经像是睡了过去的刘辩,对迎上来的两名兵士说道:“烦请两位大哥,向管青将军通禀一声。”
管青的营帐内,火烛虽是已经熄灭,可她并没有睡着。此时的她,正躺在铺盖上,圆睁着美目,脑海中不断的翻腾着饭前刘辩对她说的那些话儿。
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目,想要睡觉时,却听到外面守帐的兵士发出了一声断喝。
紧接着,她隐约听到了一句“殿下醉了”。
不知为何,管青听到这句并不算十分真切的话,心儿陡然一提,赶忙坐了起来,不等守帐兵士通禀,她已是掀开帐帘,快步走出了营帐。
“殿下怎了?”出了营帐,两名守帐兵士刚向她行了礼,还没来及说话,管青就很是焦急的走到背着刘辩的兵士身前,向他问了一句。
那兵士背着刘辩,无法向管青见礼,待到管青向他发问,他才嗫喏着说道:“殿下今日与太史将军于帐内吃酒,一人只吃了一坛,不知为何,却是醉了……”
“为何不伺候殿下好生歇着?”看了看被兵士背在身后、已是不省人事的刘辩,管青拧着眉头,没好气的向那兵士问道:“既知殿下醉了,还背着他四处乱走?若是……”
“去管青……将军那里!”管青的话还没有说完,伏在兵士背上的刘辩,就强撑着抬起头,一片朦胧的眼睛微微现起一丝缝隙,含含糊糊的念叨了一句,随后又像是睡着了一般耷拉下了脑袋。
“殿下醉了,只是吵嚷着要来将军这里。”背着刘辩,兵士苦着脸对管青说道:“实在没得办法,只得将殿下送来……”
“点上火烛,扶殿下进帐!”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刘辩,管青微微蹙起眉头,向两名守帐兵士吩咐了一句。
两名兵士应了一声,其中一人赶忙跑进帐内,将火烛点上,另一人则从背着刘辩的兵士身上将刘辩扶下,与那兵士一左一右,架着刘辩朝管青的帐内走去。
火烛点燃,帐内一片通明。几名兵士将刘辩扶进帐内,让他躺在管青的铺盖上,这才退了出去。
刚躺到铺盖上,刘辩就翻身侧了起来,一只手肘撑着铺盖,不住的干呕,像是想要呕吐。
见刘辩不住干呕,管青赶忙将她洗漱用的盆子拿了出来,让刘辩面朝着盆子,一手托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轻轻的捋着他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的说道:“怎喝成这个样子?酒量低浅,就莫要喝上那许多……”
刘辩干呕了几声,却并没有吐出来,他一仰身躺在铺盖上,朝着虚空挥了下手,嘴里咕哝着说道:“本王没醉,本王醉了也不会……吐……”
“唉!”看着躺在铺盖上闭起眼睛,看起来好似很难受的刘辩,管青很是心疼的叹了一声,从一旁拉过睡觉时盖在身上的麻布,帮刘辩盖着肚子,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很是心疼的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刚毅的脸颊。
帮着刘辩盖好肚子,管青见他嘴唇干的都起了皮子,想要帮他倒一杯水,喂他喝了解解渴。
可她刚刚站起,还闭着眼睛的刘辩就猛然翻了个身,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嘴里咕哝着说道:“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
听到刘辩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管青身躯微微一震,扭头看着紧紧抱着他小腿的刘辩。
抱住她的小腿,刘辩兀自闭着眼睛,嘴里不住的咕哝着:“不要走……”
刘辩那一声声“不要走”,直听得管青芳心一阵阵扑腾乱跳,顿时感到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蹲下身,双手扶着刘辩的两肩,柔声对闭着眼睛的刘辩说道:“殿下,好生睡着,末将不走。末将只是要为你倒些水……”
可能是听到了管青的声音,让刘辩心内安稳了一些,他果然放开了抱着她小腿的双臂,乖乖的躺在了铺盖上。
扶着刘辩让他躺好,管青帮他捋了捋垂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目光中带着无限深情的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走向矮桌。
矮桌上摆放着一只陶罐,陶罐里盛着一些清水。管青在一只陶土制成的杯子中倒了些水,又回到刘辩身旁。
刘辩确实是醉的厉害,离开营帐后又吹了风,此时已是处于人事不知的状态。
手中端着水杯,到了铺盖旁,管青坐在铺盖上,伸手搂住了刘辩的颈子,将他扶了起来。
她在睡前已是卸了铠甲,此时身上穿着的乃是一套丝绵的深衣。丝质深衣质地很是柔软,被管青扶起,头依在她大腿上,刘辩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她大腿传来的温热柔滑。
闭着眼睛,贪婪的将脸挨在管青的大腿上蹭了几蹭,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好似嗅着芬芳的栀子花般,脸上现出了浓浓的陶醉。
看到刘辩这副模样,虽知他是醉了,管青却还是瞬间羞红了脸。
有心将依偎在大腿上的这位登徒浪子丢到一旁不去管他,可管青那颗并不算冰冷的心却是无法狠得下来。
想到刘辩此时应是因酒醉而难受的紧,她那颗外表坚强而内里纤柔的心,瞬间便已软化。
轻轻的叹了一声,管青一手托着刘辩的颈子,另一只手拿着那只装着清水的陶杯,凑在了刘辩的唇上,无限温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喝些水把!”
这句话出口,管青的俏脸越发红了一些。自打记事以来,她极少以如此温柔的语气与人说话,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和怀中这位醉得不省人事的洛阳王说话。
水杯凑在刘辩的唇上,或许是确实渴了,刘辩贪婪的吸啜着冰凉的清水,很快便将杯中的水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地上,看着刘辩那张英俊中带着刚毅的脸,管青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可纤柔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脸蛋,就犹如触电一般又收了回去。
“管青……我……不能没有你!”就在管青想要触摸却没敢摸上刘辩脸颊的同时,躺在她的大腿上,刘辩闭着眼睛,喃喃的嘀咕了一句:“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说完这句话,刘辩终于沉沉的睡了去,没过多会,管青已是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扶着刘辩,让他在铺盖上躺好。管青再次帮他盖好了肚子,看着他的脸颊,终于还是伸出手,目光中带着无尽柔情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眼窝中蕴满了泪花,柔柔的对沉睡中的刘辩说道:“我怎会舍得离开你?在我心中,始终只有你一个男人。可是……”
话说到这里,管青再也说不下去了,一颗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光辉的泪珠,滴落在刘辩的脸上。
当泪珠滴落到刘辩脸上时,已经沉睡的刘辩,眼睑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却并没有醒来。
先是用衣袖帮刘辩拭去落在他脸上的眼泪,随后又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泪水,管青站起身,依依不舍的低头看了刘辩一眼,抬脚走出了帐外。
站在帐外,凉凉的风儿吹拂在管青的脸上,撩起了她鬓角的发丝,使她那窈窕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苍凉。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将刚才在帐内因刘辩那些话而挑起的内心萌动压制下去。
可她的努力只是徒劳,深深吸进肺内的凉风,并没有把她脑海中的迷乱驱散,反而是让她感到更加迷茫,不知将来该如何与刘辩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