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曹仁之死(下)

“曹子孝,今日之势已成定局,许昌城必为我所得!汝也称得上当世之豪杰,何不早降于我?”看着战场内仍然浴血死战的曹仁,孙坚终究还是舍不下爱才之心,开口劝降道。

曹仁是曹操族弟不假,但在这种乱世,亲兄弟尚可以背离,更何况只是同族中的兄弟?

孙坚他的目标不只是许昌,河北、凉州、益州,将来他都要一一把这些地方归入自己的掌握之中。孙坚的野心是想一统这个天下,所以他亟需能为其征伐天下、治理地方的人才。江东人才虽多,但还远远不够,更何况人才永远是越多越好。孙坚需要更多良臣猛将为他效力,所以说如果曹仁能归顺的话,孙坚一定会十分高兴。

“吾乃当朝司空之弟,安能降贼!”对于孙坚的劝降,曹仁根本无动于衷。他心目中的主君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操。曹操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如果曹操败亡,那么自己就一起随之而亡,绝不会另投他主。

历史上曹仁病死后,其谥号便赫然是一个“忠”字,谥为忠侯。其对曹魏的忠心,可见一斑。

听闻曹仁将自己骂为贼,孙坚眉毛一抖,神情间多了一丝不悦,遂不再提劝降之事。

当然,孙坚放弃劝降曹仁并非是对方侮辱自己的缘故。作为一方雄主,孙坚的器量还不至于这么小,如果有劝服曹仁的可能,孙坚并不会在乎在那之前被对方骂上几句。但是曹仁先前的那一句话虽然简短,但孙坚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决心,那是一种虽死而不悔的决心。因此孙坚知道,想要劝降曹仁,是没有可能了。

惜哉,见到一员良将生生在自己面前战死,有时未必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主公不必烦扰,攻克许昌之后,主公威望必然大涨,届时中原能人相继来投,主公还恐麾下无人乎?”周瑜见孙坚因曹仁不愿投降而烦闷,遂开解道。

孙坚点了点头,不再于这件事上纠结。

此时战场之中,曹仁虽力杀数人,但自己却也身中两刀。

曹仁具有相当出色的统军才能,但他自身的武艺并不出众,在这种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他已然显露不支。

终于,那仅剩不多的亲兵们也已被尽数杀光,可尽管如此,曹仁都没有退后一步。

吾绝不退,若想入得许昌,那就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惜了,如若他不是曹操之弟,那该多好,说不定就能为我所用了。”孙坚只道曹仁不愿投降自己的乃是出于其身为曹操族弟的原因,却不知曹仁生性忠诚不二,即使他和曹操全无关系,只要他真心认曹操为主,就绝不会投降孙坚。

“敌将,某来取汝性命!”周泰大声叫喊着,同时策马而出,直取曹仁。

或许是被曹仁的气节所打动,周泰觉得这样一员将领不应该被士卒所杀,所以亲自出马取其性命,以示对其本人的尊敬。

曹仁比不上关羽那等变态,苦战许久才会感到气力用尽。战至此时,曹仁已经觉得将要力竭了。

见到周泰举刀纵马杀来,曹仁勉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迎向对方。

“砰“的一响,周泰力大,加之借助奔马之势,竟一击嗑飞曹仁手中长枪。

一击方落,第二刀很快又向曹仁砍去。

避不过了。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孟德……实在对不住了……

思绪不经意间,飘回到少年时代,那时自己和曹操都还小,年少轻狂,鲜衣怒马,嬉笑于市井之中,游猎于山林之间……

美好的时光,终是全数逝去……

刀光闪过,曹仁头颅飞起,最后映入他瞳孔之中的,是许昌城的城墙,以及那城墙上孙坚军还未来得及撤下的曹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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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曹操突然一声惊叫。

今日战况并不猛烈,袁曹双方只是爆发了一些小规模冲突,因此连日作战,劳累不堪的曹操就在自己的军帐中小憩。

曹操一开始只是想闭目休息一会,并没有睡着的打算,毕竟战事当前,容不得太过大意。

然而不知为什么,曹操刚闭上眼睛,一股股困倦之意便陆续袭来,竟然让曹操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只不过,曹操所进入的,是一个难忘的的噩梦。

曹操所梦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平原,在这片平原之上,天空如同血一般鲜红,而大地更是早已被鲜血所染透。

而自己的族弟、爱将曹仁一身血甲,脸上也都沾满了血迹。然而曹仁虽然浑身浴血,可脸色却并无丝毫狰狞之意,他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平和地看着自己。

“子孝,你、你怎么这幅样子?怎么了?”梦境之中,看到曹仁如此情状而错愕不已的曹操率先开口问道。

然而曹仁依旧只是平和地看着自己,面对曹操的问话,笑而不语。

“子孝?子孝?”

曹仁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在过了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孟德,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么?”

曹操感到有些疑惑,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血人”真的是曹仁么?自从伐董时投效自己,曹仁便一直称自己为主公,从未再以表字称呼过自己。

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有时在没人的时候还偶尔会叫自己“孟德”,可曹仁从来不会,他一向便只称呼自己为主公。

今日这是怎么了?

曹操想问,但最终没问成,因为曹仁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那时我们几个小孩在一块玩,你总是要当领头的那一个,有人要跟你争,你便和他扭打,打不过的话,便会想些歪主意去整对方……”曹仁语气悠悠地说着,连带曹操的思绪一同飘回了那年少的时代。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就不要拿出来提了。”曹操轻叹一声道。

不过曹仁依旧没有停下话语,继续说着:“孟德,你知道么,虽然那时我们年纪都小,但你争抢孩子王时的那股气势,已经让我在年幼之时便已认定,你将是我唯一跟随的人,绝不会有所改变。”

听到这种话语,曹操此时除了感慨,又能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我跟随在孟德你的身边,看着你的势力越来越壮大,我的内心便越来越喜悦。我唯一的愿望,便是能一直在跟随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见证问鼎天下的时刻。”

“放心,我们兄弟必然能一同见证问鼎天下的那一刻!”

听闻曹操这句话,曹仁脸上先是显露出欣慰的神情,但旋即又转为遗憾,道:“虽然我是如此希望着,可终究还是无望了……孟德,永别了,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你都一定要取得这个天下……”

“子孝,什么永别了?你要去哪里!”曹操心中一惊,开口大声问道。

只可惜他的问话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见曹仁的身躯竟然越来越淡,仿佛要就此消逝于空气之中一般。

“子孝!子孝!”曹操大骇,拼命叫囔着曹仁的表字,直至声嘶力竭。

可就算曹操叫破嗓子依旧没用,曹仁的身形最终完完全全消失在其面前,只留下一杆残破的长枪竖立在凄凉的平原之上。

“子孝——!”曹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叫,随即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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