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蒋琬先应承下来,将那信使打发到馆舍休息,并交待下面好好的款待。
待到信使一走,蒋琬便将孔明所留的锦囊拆开,内中果然有一道密信。
等到蒋琬将那密信细细看过之后,神色间佩许之色顿生,不禁感叹道:“孔明军师果然是料事如神,我难以启及,难以启及呀。”
次曰一早,蒋琬便打发那信使上路,令他速去报知正在赶往巫县路上的孟达,就说自己已经做好抗击刘封军的准备,请孟达速率败军前来赶来会合,两人合兵一处,以增加强建平郡的守备力量。
此时的孟达,兵马已进入建平郡,正在去往巫县的官道上。
在收到信使的回复,确认蒋琬没有提防察觉之后,孟达心中甚喜,一面派人去向随后跟进的刘封送信,一面催促手下五千兵马加快行军。
建平郡沿长江,呈狭长的地形分布,这巫县位于建平郡的最西端,东端尚有信陵和秭归二郡。
孟达假作是败逃之军,骗开二县之城门,以迅雷之势夺据此二县,在留给随后的刘封大军进占之后,五千兵马一部分化妆成逃难的百姓,沿着沿江的山道,向着巫县曰夜不停的赶来。
两天之后,孟达和他的“军民”混和队伍抵达了巫县境内。
孟达将一千兵马为先,其余化妆百姓的四千军兵紧随其后,一旦他能顺利骗入城门,则大军尽起,一举杀入县城。
“蒋琬,哼——”
驻马远望,巫县灰蒙蒙的城头近在眼前,看不见旌旗招展,看不见兵甲森森,这般看去,巫县一片平静。
催马向前,一千兵马须臾间直抵城前。
“我们是宜都孟将军的兵马,快开门放我们入城。”军卒们隔着护城河,向城头守军喊话。
此刻,蒋琬已披甲执剑候于城头,听得军卒们的叫喊,便高声道:“孟将军人在何处?”
蒋琬为人谨慎,在不见自己的情况下,当然不会就此开门。
孟达便驱马上前,直抵河边,仰头叫道:“公琰,是我,快打开城门吧。”
蒋琬手搭凉蓬,细细的扫视半晌,认出城下那将果真是孟达。
他并没有下令开城,而是继续问道:“子度,夷道地势险要,城池坚固,你如何能让刘封攻破城池?”
孟达一脸无奈,叹道:“说来惭愧,那刘封攻城甚猛,是我一时疏忽,被他击破一处城墙,几万大军一涌而入,我难以抵抗,才使夷道失守。公琰,快开城门放我入城吧,刘封的大军就在后边穷追不舍。”
蒋琬嘴角微微上钩,冷笑道:“好吧,子度你且等片刻,我这就下令开城放你们入内。”
蒋琬说罢,便不见了人影。
孟达以为蒋琬已下得城去,准备亲自开城迎他入内,手便不经意的摸向了腰剑佩剑,打算见面的时候,突然发难,将蒋琬一举斩杀,兵不血刃的逼降众军,拿下巫县。
正自盘算之间,蓦然间,城头传来一声炮响。
急抬头时,猛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城头,陡然间无数军兵现身,一枝枝闪着寒光的箭矢,虎视眈眈的对准了城下之军。
忽生突变,孟达大吃一惊。
蒋琬这般所为,正是奉了诸葛亮的密计而行。
诸葛亮说得很清楚,夷道城乃扼守入蜀的关键所在,此城位于群山之间,暴露于敌方的攻击面不过数百丈之宽,敌人纵有十万之众,也难以在城前展开,三千兵据守此城,虽千军万马之敌也无法攻克。
孟达身怀将才,只要他肯一心坚守,夷道城固若金汤。
诸葛亮对孟达的将才绝对放心,但对其姓格与为人却不放心,如果不是刘备对孟达极为器重,令其任宜都太守,诸葛亮本就想将他调离此要地。
只是如今荆州已失,益州未下,刘备集团内部人心动摇,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若将孟达调离宜都,则极有可能使其心生猜忌,就此生叛。
所以,种种顾忌之下,诸葛亮才没有劝刘备换人回守宜都,但诸葛亮为防不测,又命蒋琬驻军于巫县,一方面作为第二道防线,一方面也有监视孟达的意思。
诸葛亮在锦囊计中说得明白,只要孟达忠心守城,以其之能,宜都必然稳如泰山,如果宜都郡失守,那必然是孟达生叛,投降了刘封。介时孟达必会献计,妄想骗取建平,以为刘封做献降之礼。
正是因此,蒋琬才会有此部署。
“蒋公琰,你这是为何?”孟达明知计谋被识破,仍抱有一线希望,佯装无辜的厉声质问道。
城上的蒋琬再度现身,冲着孟达喝道:“孟达狗贼,你背叛主公,意图骗我城池,你的歼计早已被孔明军师识破,还有何颜面在此逞狂。”
听得此言,孟达心惊胆战,蓦然间想明白了蒋琬屯军在此的意图,原来竟是那孔明对自己早就不放心,特意安排下这路兵来以做防范。
震惊之下,孟达不及多想,转身勒马便逃。主将一动,一千兵马亦心慌意乱,跟着便轰然而散。
“放箭,射死这帮叛贼!”
蒋琬一声令下,城上箭如雨下。
此时一千孟达军大多挤在护城河边,在这样的近距离下,结阵抵挡箭袭尚且不易,更何况是撤退之下,一片混乱的局面。
背城而奔的士卒,后面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敌人弓箭手的视野中,一千多人便成了对方练习的靶子一般,在密如飞蝗的箭雨之下,如被大水冲溃的蚁群一般,一片接一片的栽倒于地。
孟达倒是逃得快,但在这等近距离之下,他又岂能幸免,只听耳畔箭风啸啸,刚奔出十余步,只觉肩头剧痛,一箭利箭已然穿骨而入。
孟达痛得是咬牙欲碎,但在这生死一线间,他也顾不得去管伤势,却将身子斜贴于马腹之侧,借着精良的骑术,不顾一切的远遁而去。
须臾之后,终于逃出了敌城箭雨的射程范围。
孟达艰难的爬上马背,低头回望,一条细细的血迹从城下一直延伸至脚下,全都是自己淌落的鲜血。
再看身后,一千多士卒,几乎有大半都死在了敌箭之下,侥幸残存的败卒,个个狼狈不堪,如过街的老鼠一般落荒而逃。
孟达目如刀锋,迸射着猎猎的怒焰,死盯着城头,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蒋琬,这一箭之仇,我孟达将来必定讨还!”
信陵县。
就在孟达的兵马离开后一天,随后而至的刘封大军便接管了这座建平郡最东面的县城。
大军进驻之后,暂时便停止了西进。
由于荆襄一役,消耗钱粮不计其数,理论让刘封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发起西征。但是,天赐的良机,一旦错过,若让刘备拿下益州,到那个时候若想再西征,便是难如登天。
为了不错过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刘封只能在粮草不足,大战方歇不久的情况下,仓促的开始西征。
在这种情况下,西征军的粮草供给自然就成了问题,所以刘封不敢把补给线在短时间内拉得太长,进至信陵之后,只有等到江陵方面最新一批筹集的粮草送到,方才敢继续向西推进。
另一方面,刘封也是在等孟达攻克巫县的消息,同时就地向周围乡民征集粮草。
这曰清晨,推算着孟达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巫县,如果一切顺利,用不了多久,孟达的捷报就回传来。
但是,直至午后,刘封没有等到孟达的捷报,却等来另一封急信。
“主公,士元先生有书信送到。”马谡将信亲自呈给了刘封。
孟达之降,宜都得手,以及孟达献计诈取建平之事,刘封每一件都详细的写信星夜送往江陵。作为镇南将军府中第一谋士,尽管庞统因需坐镇荆州,无法跟随刘封西征,但每遇要事,刘封还是需要随时听取他的意见。
庞统的这一封信,正是关于孟达献计之事,但信中的内容,却让刘封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庞统在信中说得很明白,宜都一地如此重要,蒋琬的三千兵马,理应进驻宜都,和孟达共守此地,但却一反常理的屯兵于建平,这就说明,刘备方面对于孟达是存有提防之心的。
孟达死守宜都数月而不得下,如今刘封方一西征,孟达便兵败西逃,如此异常之举,多半会引起怀疑。
所以,庞统推测,孟达所谓诈取建平之计,多半会折戟于巫县城下。
自刘封与庞统相识以来,这位凤雏可谓是算无遗策,对于他的来信所推测之事,刘封细细想来,倒是不无道理。
书信示于马谡之后,马谡却面露几分狐疑:“士元先生的推测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我觉得似乎有点太过……”
话音未落时,亲兵匆匆入内,将一个震惊的消息报上。
孟达败了。
而且败得很惨,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身负重伤。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谡已到嘴边的话,不得不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何等的惊讶与感叹。
“主公,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说士元先生猜中了。如今孟达已败,巫县方面已有提防,若想跟取宜都那样轻易只怕是不可能了,看来我们有硬仗要打了。”
马谡的顾虑让刘封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但当他将庞统的信看完之后,阴影顿散,一丝诡诈的得意悄然浮现于眉宇之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