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的病情远比曹操心中的预想还要来得严重。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作为北方人士,不习水土之下,再加上原本身体单薄,导致体力不支,再加上面对主公征战面临的困境,心力交瘁之下,再也承受不起身心的不适。自从前任主公军师郭嘉故去之后接掌成为主公身旁第一谋士,荀攸即知自己肩负的重任,不敢有任何的疏忽、闪失及懈怠,常常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煞费苦心之下,容颜憔悴老上一头不说,还连带着落下许多病根,使得往往在苦思对策之时偶感心神不定或注意力下降。这一次在得知主公任命的水军都督练兵不顺之后,荀攸即每日早出晚归,在襄阳江岸多方打听如何克服水土不服这一难题,以期望能尽快得出决策来为主分忧,同时还能缩短大军日益消耗给主公所有辖地带来的重负。
然事与愿违,谁曾想到,带着抱病之躯每日在那江风阵阵,骄阳烈日之下走访查问,以至于连自己的身体也抵抗不住,终于中暑累倒在襄江麦城一段,如不是主公曹操强自差遣寸步不离跟随的侍卫发现及时,只怕一条小命也有随前任而去之险,让获闻消息之后的曹操当即暴怒下令随军医官:“如不能救回公达之命,尔等悉数陪葬!”
有许昌皇宫一路带来的数十医官这下不敢有所延误,各自施展生平绝活,值得庆幸,总算在最后最为危急的时刻才堪堪保住了荀攸性命,也拯救了自身那如蝼蚁一般脆弱的小命。
荀攸的性命是救了回来,可并非就是药到病除,数十位出自皇宫的医官一直认定荀攸乃劳累过度,让得身体空虚,因此加上风吹日晒,才引发身体之内早已隐藏的诸多不适,中暑伤寒已说明一切,日后如果不严加控制其饮食、作息时间,只怕再有发作之时,就算大罗天仙下凡,恐也无回天之力。
这一诊断,差点没让曹操也随之昏厥过去,接二连三的失去戏志才、郭嘉这些优秀谋主,已对自己打击甚大,如再失去荀公达,只怕其带来的遗憾绝不比当初荀彧背离来得要轻。惊闻之下,当场留下数名归许褚管制的亲卫每日监督荀攸作息等日常事宜,如被获知荀攸在身体未能康复之下再从事费神伤脑之事,既是这几人人头不保之时。
这一发号施令,包括荀攸在内,再无人感于轻视。让病重的荀攸也终于放下所有心事,潜心养病起来,这也才有了江东周瑜之离间计的成功得逞。
来到襄阳城内毗邻原荆州牧主府的一座小院,此处既是荀攸暂时的养病之所。曹操在前,夏侯渊、程昱跟随其后,三人的突然出现,让病情有所好转的荀攸喜出望外,两眼包含感动的热泪,未等主公近前,荀攸欲强加撑掌坐起,可曹操的速度远比荀攸动作更快,几步疾走,早已把双手轻轻按压在荀攸肩头,并柔声说道:“公达身体并未康复,何故如此坐起行礼。今日在其仲德、元让的陪同之下,才抽出空闲得以来看往为吾之事而病重的汝,实令孟德汗颜难安。故此无需多礼,可静躺其榻,陪陪吾等聊聊心事即可。”
曹操的谈吐温文儒雅,加上礼贤下士的作风,使得在场的三人为之感动,纷纷在内心深处念道:“如此主公,怎能不为其肝脑涂地,尽力报效之。”
“谢过主公关爱,攸现已恢复许多,不知现今军情如何,本欲向随从或主公派遣之士打探一二,可这干人等就是不告诉吾之详情,如今日主公不来,只怕过不了几日,攸也难捺急于求知之心而去往主公下榻之处亲口求问。”病中的荀攸又岂是那种甘于安享惬意时光之人,想让其全然忘却置身大战之外,谈何容易。
一脸的痛惜,曹操不愿驳了荀攸的强烈恳求,只好静静的沉声说道:“公达!眼下军情不妙,此前吾正怒而将新投之荆州降将蔡瑁、张允等二人斩之,也正因此事,才让身处将领的仲德也急匆匆的赶回襄阳,并欲质疑吾之决断。”
“什么?主公将……将蔡、张二将斩杀?嗬嗬嗬”曹操之语,骤然引发荀攸一连串的咳嗽之声,榻前不远处的程昱、夏侯渊二人急欲上前察看,可那有近在咫尺的曹操眼疾手快,就在咳嗽之音响起不久,曹操的一只手掌已在其后背轻轻的拍抚,使其不至于因激动引起的咳嗽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后果。
“公达保重!有事不妨慢慢说来。难道吾真的错杀此二人乎?”曹操犹自不愿相信,那蒋干冒死带回的竹简之上,可确确实实有那蔡瑁、张允的亲笔签名,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主公!那为何要怒极而斩蔡、张二将,可愿一解攸之疑惑?”荀攸抬起充满焦急神情的双眼,直直的对视着曹操细眼,从其眼中,曹操读懂了隐藏其后的那种不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深意。
“这……这,公达身体还未康复,实不应再参助军事,如今仲德也已回之,吾有事也有了商榷之人,再说那二人即算不该杀也已杀之,如今之计在作那般计较也失去了意义,还不如安心调养,争取早日恢复安康才是重要。”曹操闪烁其词,面对远道匆匆赶回的程昱以及病缠一身的荀攸的质疑,再没了之前对斩杀蔡、张二人之时的那种坚定。
“主公!还请敬告实情。”荀攸还未说话,曹操的耳际忽传来“咚”的一声,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一直静站榻旁甚久的程昱早已跪将下去,双目也充斥着对事情始末的无限渴知之情。
夏侯渊一时也插不上嘴,对于回往许昌押粮才到的他来说,这眼前的一幕幕,实在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曹操瞥了一眼进屋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夏侯渊,又再看了看长跪之中的程昱,最后将眼神回射到同样躺卧之中还充满期待的荀攸,长叹一声这才低声说道:“前夕时日,即在仲德远走江陵,公达病重之后,忽一日有一自称九江人士的蒋干蒋子翼登门求见,吾欣然接见了其人,而其后此人毛遂自荐欲去往江东劝降身为江东水军大都督的周瑜周公瑾,吾见其诚意甚可,再加上当时整日操心水军练兵一事,而蔡瑁、张允二人,数月来一直对吾言道还未成军,不可作战,使得吾欲另寻它法,以期早日破开如今这胶着局面,迫使过江将刘备残军尽早诛除,免留后患。忽得此人信誓旦旦的游说促使周瑜成降的几率在一半以上,这才同意其悄然实施招降一法,以破解即将成行的孙刘联盟。谁知半月过去,前几日蒋干潜回襄阳,同时带周瑜大帐中偷取而来的蔡瑁、张允二人暗降江东之降书一封,信中言词恳切,极尽反复小人之嘴脸,这才让吾震怒之下令于禁、毛玠二将将其悄悄擒下并亲自押赴襄阳城中。吾本意先在其二人口中核实真假,谁知此二人不识好歹,见得吾面之后,犹自破口大骂,令吾当着将士颜面无存,黯然无光,试问,这等忤逆之人,不该杀乎?”
程昱朝病榻之上的荀攸投上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奈、惋惜,自觉荀攸病情不稳,程昱奋然接过主公问语回道:“回主公!只怕这其中真的有诈。蔡瑁、张允二人目无君上,是该斩之,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吾军眼下也唯有此二人才熟于水战之法,将其二人杀之,原本易事,但实不该今日。其一,失去蔡瑁、张允督练水军,那吾水军何时才可具一战之力?才可与荆南之刘备、江东之孙权誓死一战?其二,斩去此二人,日后当以何人督师水军?没有主将,犹如散沙,只怕这更不可同拥有江东精锐水师的孙权、刘备一战。其三,至于那蒋干此人,可信度几何?是否真心实意投效主公,难保其人不是刘备、孙权等人故意派遣而来的死间(ps:不惧生死的间谍、探子)。其四,此事之中最为关键之书简,谁可保证这不是别有用心之人的伪造之物?其五,至于那偷盗,昱更加质疑。想那江东周瑜周公瑾,素有心计,少即成名,聪慧才绝,乃世人罕见天下皆知,为何就这般轻易能让蒋干此人在其大军主帐偷取重要信函。据此五点,昱可认为主公诛杀蔡、张二人,必乃中了这周瑜小儿之计也,损失助力水军主将不说,还会将日后决战之主动拱手相让于孙刘,实乃不明智之做法,惜大错已铸,悔之莫及。”
“大胆!仲德怎可如此辱及主公!”静站之中的夏侯渊闻听程昱最后几句,勃然怒喝。忠心耿耿一直陪同曹操水里来火里去的夏侯渊,那怕面前架有战刀、立有千军,又怎可任人敢当着自己之面如此评说一直引以自豪的主公、兄长。
幸好曹操骤闻惊呼,赶在夏侯渊拔出随身宝剑之前,一把拉住随时可能挣脱而出剑斩人的夏侯渊喝道:“元让且慢!待吾想想。”
一声幽怨的叹息,病榻之上躺卧的荀攸也慢慢出声说来:“主公!这次可真实主公错了。”
曹操久久注视着抱病仍自出言提醒自己的荀攸,脑际不断的翻滚盘问:“吾真的错了?吾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