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袁绍,已经稳稳掌控了冀州,又先后占据了青州、幽州二州以及并州的重要郡县,俨然成为了关东地区最大的一股势力。
面对重要抉择的时候,他的行事就愈发持重起来。
他也想要看看,关东的其他势力,会对这个喊出“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雒阳朝廷表现出什么态度来。
···
豫州,汝南,平舆城。
兖州牧曹操,眼下就驻军在这里。
曹军大帐,刚刚从营地回来的曹操脱下了兜鍪,身上还披着轻铠的他跪坐在案几后,看着案几左侧高高垒起的军书文簿,右臂支起肘部偏扶着头,似乎头疼病又发作了。
相比起袁绍的府邸华丽恢弘,曹操起居的军帐可谓寒碜得可怜,帐中除了日常用品、兵器盔甲外,就只剩下这案牍军书了,舍此再无半点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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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体态也没有袁绍的雍容华贵,几载不见,他的肤色变得黝黑,原先身上还带有的几分官宦子弟的行迹早已不见,整个人愈发显得精瘦干练。
眼下,正让他犯愁的,是汝南郡的问题。
自从去岁平定了兖州内部的叛乱之后,曹军就渐渐走出了衰颓的困境,而将境内明的、暗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的曹操,在兖州的声望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因此,稍稍缓过气来的曹操,在今岁开春就迫不及待地出兵豫州。
由不得曹操不着急,因为原本喜好趁火打劫的豫州刺史郭贡,已经败亡于刘表之手,豫州无主,豫州周围的各方势力都纷纷再次出动,介入到了豫州的境内来。
曹操也看上了豫州这块地盘,因而以“剿灭黄巾余党”为名,在兖州境内的陈留出兵,大举攻入豫州。
豫州身处四方之中,境内的势力错综复杂,颍川、汝南盘踞有大量的黄巾余党;陈国境内,是陈王刘宠、陈相骆俊与袁术自置的陈相袁嗣互相攻战,沛国则有徐州的兵马占据了一些城邑;此外刘表、袁术的势力不断招揽境内的豪强、流民,也渗入到了豫州当中来。
曹操先挑人数最多、战力最弱的黄巾军下手,一路战无不胜。旬月之间,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在曹军的兵锋下,或死或降,余下也纷纷逃走。
曹军很顺利地占据了颍川、汝南二郡,期间还出兵陈国,迫降了袁术设置的陈相袁嗣。
除了沛郡一些城邑还在徐州兵马手中之外,可以说,大半个豫州已经落入到了曹操的囊中。
但是,占据了豫州,并不代表就控制了豫州。
曹操知道,豫州势力错综复杂,夹在各大势力之间,境内士民鼠首两端,不是短时间内凭借自己军力就能平定的。
比如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他们虽说是黄巾余党,可也曾依附过一度占据豫州的孙坚、袁术等人,城头变幻大王旗,不变的,还是豫州境内持续不断的动乱。
这一次,曹操平定了颍川、汝南的黄巾,俘获了黄巾军治下豪强、流民的大量耕牛、粮食,可谓是收获颇丰,原本入不敷出的府库也变得充盈起来。
但如何治理豫州,特别是夹在刘表、袁术两大势力之间的汝南郡,就成了曹操最棘手的问题。
汝南作为汉帝国的大郡,辖有三十七城,承平时期的人口,要相当于好几个内地郡国的人口。
在曹军带走了何仪等黄巾人口之后,偌大的汝南郡就出现了势力真空地带,淮南的袁术、荆襄的刘表,极大可能会趁虚而入,再次占据汝南郡。
袁术凭借袁氏家声,在汝南素有人望,眼下不过是因为他正忙于与刘备争夺徐州,无暇顾及豫州境内的变化,一旦徐州争夺战尘埃落地,骄豪任气的袁术势必会出兵豫州,夺回汝南、陈国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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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刘表,他击败了豫州刺史郭贡,自然也不会是想着要帮助曹操、袁术等人控制豫州,他已经在汝南西边招揽豪强、士民,隐隐有插手豫州的迹象。
留下来治理汝南的人,不仅需要能够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而且还需要在汝南具有一定的人望。
曹操想来想去,都没能够在自己的麾下文武找到合适的人选,正头疼之际,帐外脚步声响起,随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公,兖州来信!”
“进来!”
得到了曹操的允许,来人掀起了帐门帷幕,从容地从帐外走了进来。
来人年轻挺秀,文吏打扮,面色微白,身躯有些单薄,正是今岁新投曹操的谋士郭嘉。
兖州的内乱反叛虽然让曹操元气大伤,一大批文臣如陈宫、魏种、毕湛等,武将如薛兰、李封、徐翕、毛晖等纷纷叛离曹操,但不破不立,平定兖州内乱后的曹操更加思贤若渴,很快麾下又提拔、招揽了一批新的谋士良将。
像乐进、于禁、李整这类军中武吏、地方豪强,就在大乱之中脱颖而出,被曹操依据战功擢为军将,授予官职。
而麾下文臣谋士之中,除了在叛乱中建立大功的荀彧、程昱、枣祗之外,最重要的,是战后得到了谋士郭嘉。
一直以来,曹操都深感自己身边缺少能够为自己分析形势、出谋划策的谋士。
虽然在兖州时荀彧、程昱也常常能够襄助自己定策,但一旦自己领军打仗离开了兖州,坐镇后方的荀彧、年过半百的程昱不常随军,关键时刻,曹操想要找个幕僚谋士分析形势,商议军机,就常常苦于找不到合适人选。
而从袁绍麾下离开,由荀彧推荐,转而投入自己麾下的郭嘉,恰恰好就填补了这样一个空缺。
两人初次面谈,就如鱼得水。曹操认为能够帮助自己成就大业的,必此人也,而郭嘉也欣喜遇上了心中的明主,欢欣言道:“真吾主也!”
现下看到了郭嘉走进来,曹操不拘礼节,也笑着起身,哈哈笑道:
“奉孝,你来得正好,我刚好要与你商议军机!”
说着话,曹操已经走近了郭嘉,一手接过了郭嘉呈递上来的文书,一手扶住了想要行礼的郭嘉,略带埋怨地说道:
“帐中再无他人,就无需多礼了,如此拘谨,学腐儒耶?”
据说孔子上朝觐见鲁国国君时,入门之时,便低头躬身,谨慎而恭敬,好像大门不容他直着身子进去。站立时,不在门的中间;行走时,不踩门坎。
奏事时,孔子要提着衣襟走上阶去,屏住气好像不敢呼吸一样。经过君位时,脸色庄重严肃,举止小心翼翼,说话就像气不足的样子。
退出来时,下了一级台阶,孔子脸色才放松起来,显出轻松的样子。
但下完台阶后,孔子就要快步前行,动作像鸟儿展翅一样轻快。等回到自己位置时,孔子还要表现出恭敬而不安的样子。
曹操的州府之中,也有一些掾史是泥古不化的儒士,他们将孔子这套礼节学得惟妙惟肖,在面见曹操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说出的声音就像中气不足一样,惹得不喜繁文缛节的曹操眉头大皱。
故而今日,曹操才故意说出这桩事情来与郭嘉说笑。
郭嘉当然不是恪守礼节的儒生,他闻言哈哈一笑,也就重新挺直了身躯。
在说笑中,曹操确认了从州府发来的文书无污损残破之后,才转身用案几上的铜削削去了文书上的泥封,展开文书,一目十行,浏览起州府文书的内容来。
不料,快速看完文书的曹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