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叛徒

血越喷越快了,风遥已经有些眩晕,他用尽仅存的力气将手中那把木剑又握紧了几分,木剑已经要被血全部染透了,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要带着它一起去和家人团聚。

黑衣人饶有兴致的咂咂嘴“不中用,还是少了点意思啊,呵呵。”风遥听在心里,他的意识愈发模糊了,混乱中后悔与不甘逐渐褪去,只有对这些黑衣人的恨意愈发入骨“师父…救救师父…”

剑动了,木剑已彻底被血染成红色,似突然有了灵性一般,奋力从他手中挣脱,飞速刺向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剑去的极快,眨眼间便冲到黑衣人眼前。

那黑衣人刚想抬手施法,就被木剑一剑割破了头颅。血喷涌而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哀叫从飞起的头颅里发出。

那黑衣人虽已断头,但躯体仍不断挥舞向木剑发起攻击,木剑混是不理,只在虚空中来回对穿,不知击中了什么,黑衣人顿时崩解,痛叫声骤然停了下来。

另外两个黑衣人在木剑飞刺时便知不妙,并不管同伴起身就逃,二人修为颇高,片刻已飞出百丈有余,木剑却比他二人来得更快,须臾便追了上来,如法炮制绞碎了那二人的妖灵。

待木剑吸够了三人身上的血液,又懒洋洋的飞回了风遥身边,然后似是为了回馈风遥一般,涓涓血流竟然又顺着木剑,流回了风遥体内。

风遥顾不得理会眼前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他用尽全力挣扎起来,扑向了时缺山。

“时宗主!时宗主!”

时缺山看着风遥,强行扯了扯嘴角,向他笑了。

“遥儿,先...别哭...听我说...那些怪物...要...谋求我派根基... 我不知…他们所求为何...但必是要...覆灭我派...才能得手...叛徒...有人投靠...一定...告诉掌门... ...一定.........别哭。”

风遥说到这里,已再无法继续下去,余下几人也不知时宗主竟是以这种方式惨死,加之“妖物”给诸人带来的震惊,更是让屋里陷入一片良久地寂静。

半晌,还是栗儿缓缓开口,“今日求见掌门师祖,是因为那日入门试炼,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

柳穿鱼看向栗儿,双手在袖内猛地握紧“你见到了那黑衣人...你看的见...还走脱了。”

柳穿鱼不愧二十岁就执掌一派,心思机敏远胜旁人,仅栗儿一句话,她便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地方。

栗儿似无所察,仍低头乖巧答道“是的,弟子走脱了…弟子那日在阵中偶然遭遇此人,甫一见面,他便挟持了弟子逼迫弟子带他出阵。

弟子本以为是同来参加入门试炼的武林同道,不过一时急切迷了心智,并不曾多做他想,只是自己也在阵中迷失已久,又岂有余力带他出阵。当时只能暂且答应了他,谁知我二人在阵中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外力袭来,等弟子再次站稳,那黑衣人竟已不见了。”

柳穿鱼点点头“那日你们已听橙萝提过这沼云阵,其实此阵名为沼云千里阵,阵中一步之差可行千里之遥,如果行走路线稍有偏差,便会被传送回起点,而同行之人也会被强行分散。能因此挣脱出来,也算是你的运气。”

栗儿心中一动,这话与那日阿蘅所说分毫不差,蘅姐姐...到底是什么来历...

现下无暇定定神又回道“原来如此,弟子本不知是何缘故,侥幸逃脱后更是慌张,盲目乱撞不知走了多久,又不知因何遇到了蘅姐姐和云峦姐姐,说来弟子全凭运气,一路跟着两位姐姐,这才能侥幸出阵通过试炼。

后来听风少侠所言,弟子那日所见那黑衣人并非谋害木宗主之人,那几人既已身死,又岂会出现在阵中劫持弟子。但我所见那黑衣人,服制、特征与风少侠描述颇为相似,弟子怀疑,他们或是同属同一帮派组织,因此才说弟子也在阵中遭遇此人。”

柳穿鱼深深看了一眼栗儿,片刻方道“有运气也是你的本事,能一辈子有这种好运,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说毕看一圈众人“你们去练功罢,风少侠且先留下。”

岩谷听师祖这样吩咐,便要带着两个师妹离开,栗儿也并不再看风遥,三人向柳穿鱼行过礼便离去了。

众人离去,屋里一时变得十分安静,柳穿鱼虽将风遥留下,却并不开口,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三月春景,柳叶新枝,桃艳如霞,看在人眼里,端的是一片生机盎然,‘清娥画扇中,春树郁金红’自是最好,怕只怕笙歌散尽游人去, 狼藉残红,始觉春空!

“那黑衣人?”

风遥点点头“如掌门所想。”

柳穿鱼闻听黑衣人已死,却并未松下气来,眉头更比方才又紧蹙几分。

“掌门不必忧心,那妖妖灵已碎,断无再向同类传递消息之可能,且妖魔鬼怪皆为阴物,阳数之年便不可离巢过久,今时年逢甲子,火阳之气愈胜,一年之内青冥派应无大患。”

“一年…我苦心孤诣二十年来一心钻研武功,如今也不过刚刚踏入先天境,若那群妖物真举力杀来,我身死不必说,我青冥派…”

若此事发生在她踏入先天之前,她自是不信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无非是凡夫俗子庸人自扰罢了。可先天境…一入先天再不是凡胎肉眼,她多少也能感知到这一方世界或与她自来的认知有些不同。

师父生前总是教导他们,习武之人武功强大固然重要,却也不能练成一个武呆子,只知武功不知其他,那时她自是随意应和两声,师父老了,成日介念叨这些恼人话,习武习武,自然只以武功为要,怕甚武呆子,总好过只晓得掉书袋的书呆子罢。

近年来,踏入先天境后,她又想起师父曾说过的“濡典司所藏之书,乃我门无上重宝,若你们日后有那等造化,濡典司那些书…”

起先不过是因着好奇,闲暇时间便也去濡典司翻上一本书看上两眼。可这看着看着,她开始品出一些奇特滋味,再看下去,这份奇特滋味逐渐变成了恐惧害怕。

这几年,她已经在这种恐惧之下过得太久,生怕有一天大厦将倾,灭顶之灾再一次降临她的青冥。而今日风遥的到来,终于戳破了她内心最恐惧的所在,妖…那是囚人为禁脔,以人为血食的妖…逃不掉…它们来了…

“柳掌门?”

风遥看着柳穿鱼,她的惊恐程度远超常人,这样一位桃李年华就担起门派重任的女中豪杰,廿余载光阴便将青冥派重回巅峰,甚至风头更盛于当年。

如此巾帼奇侠绝不应该在他一个外人面前如此失态。除非…她早就知晓些什么。少顷,柳穿鱼不响,风遥又轻问“掌门?”

柳穿鱼怔怔地将目光游移至风遥身后,又一会儿,似是喃喃自语:“风少侠此次造访青冥,为何不书拜帖,却以试炼之名登门?”

“不知掌门可还记得时宗主临终前曾提到的‘叛徒’?”

柳穿鱼仍是淡淡的“叛徒?”似在自问,又像在叹息。

“在下怀疑,陶栗儿所遇那黑衣人,并非是偶然闯入阵中,而是门中有人相接应,或许他们正是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地在掌门及众人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风遥看一眼柳穿鱼,见她仍是不语,便接着说道“想来掌门也必已发觉…陶栗儿…身上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