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记录下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助跑、发力,出脚——
皮球在空中画出一道非常完美的弧线,让所有观赛的人都能见识到他的教法是多么纯熟。
如若不是大雨天,这一脚,必定势如破竹。但是,雨水造成的阻力,远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这即是不可抗力因素。
得力队守门员准确无误地扑住了球媲。
孟岩昔绝望地仰天长啸,颓然倒地。
原本喧闹的锣鼓声骤然平息,全场球迷嘘声一片,他们的心情复杂,爱恨交织丫。
顾以涵呆立,咬着唇在沙发上久久不动。
李坦撕碎彩票的同时,不忘在所有人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唉,真是成也孟岩昔,败也孟岩昔啊——”
“老李,比赛还有补时呢,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输?”顾以涵恨恨地叨咕了一句。
“用脚趾头琢磨也知道,雨下得这么大,就算主裁判让他们再踢十分钟,又能踢进几个球——我看,不如关了电视机,好好祭奠一下我这些粉身碎骨的彩票……”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庸俗!!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顾以涵抿上嘴,将后半句话生生咽回去。
李坦讪讪地笑了,“那我是谁?大诗仙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还是大文豪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小涵,那个经常和你高谈阔论的李坦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我啊,现在不求建树只求守得住财。”
顾以涵不说话,目光牢牢锁定荧屏。
主裁判举高双臂,冲场边示意,一手擎哨,一手伸出四根手指,看来是要补时四分钟。
岩昔哥哥,你要加油啊,不要让我失望——
顾以涵恢复了双手合十的姿势。
她真心地为万里之外的孟岩昔虔诚祈祷。无论是和她的照片风波,还是和苏葶的分手事件,这段日子,相干的或不相干的流言蜚语,致使他元气大伤。
所以,她坚信,开赛的首场胜利,必然能带来转机。
“老李,你抱怨得太早了。”
“此话怎讲?”
“比赛没有正式结束,你就把彩票销毁了。万一烈焰队最后反超一球,你岂不是要哭死??”
“哼,就凭他们几个愣头青,能赢才是活见鬼——”
“过分,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难听?”
“事实而已。”
“可是……可是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依我看,那种可能微乎其微。我不浪费时间了,下周的青少年心理辅导正式开课,我去写教案……”
李坦不再关心比赛结果,回房间备课去了,只留下顾以涵一个人在客厅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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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力队守门员开出门球,比赛继续。
所有球员都疲惫不堪,但仍咬紧牙关,在雨水侵袭中发起最后一搏。
烈焰队的后卫从得力队前锋脚下断了球,适时地把皮球传到了李渝伟脚下,张珣在得力队的大***灵敏地做出了接应,牢牢地把握了主动权。
孟岩昔快速插上,这可完全是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体能极限,奔跑的速度,被解说员形容成一只优雅的猎豹。
顾以涵杏目圆睁,连眨都不敢眨半下,生怕自己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刻。
终于找准了合适的角度,孟岩昔准备射门。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突然杀出了一个得力队身形魁梧的后卫。 顾以涵看得很清楚,那是得力队从西甲联赛高价引进的外援——路易斯。
孟岩昔未及作出反应,即被路易斯从身后重重地撞倒了。
狡猾的路易斯为避免自己也跌伤,忙连跳跃几下越过了倒地的孟岩昔。雨水模糊了摄像机的镜头,可是顾以涵依稀看到了孟岩昔痛苦的表情。
幸而主裁判眼尖,第一时间发现犯规并判罚了点球。
得力队的教练席上一派***动,似乎众口一词地在表示路易斯只是合理防守,但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愤怒,动作凶猛,甚至差点和场边的助理裁判发生冲突。
不管场外乱成什么样,场上的比赛继续进行。
经过队医简单的治疗,孟岩昔重又站了起来。主教练王志远在场边打手势,告诉他这个点球仍由他来踢。烈焰队的好兄弟们也纷纷以各种方式为他打气。
看台上的锣鼓声再次响起。
孟岩昔甩甩头发上的水珠,退后深呼吸,然后稍稍助跑了两三步,便扬起幸运的金左脚,踢向皮球。
顾以涵心中矛盾不已——
她想要亲眼看着这最后的机会是否能带给烈焰队转机,却又害怕中间出岔子,于是她双手盖住小脸,捂上了眼睛,却悄悄从分开的指缝瞥向电视机。
“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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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她惊呼出声。
这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刺穿了闭门造车的李坦的耳膜,“怎么了?小涵,你要过万圣节么,吓死人啦!”他隔着房门问道。
“不可能……绝对不能这么点儿背的……”
闻声从里间跑出来的李坦,正巧目睹了孟岩昔罚失点球的惨状。
那根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倒霉门柱,帮了得力队守门员的大忙。他象征性地开出了一个球门球,主裁判同时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D市体育频道的解说员不知道说些什么,遂保持缄默。
看台上观众的嘘声亦是渐渐淡了散了,人们也都找地方避雨或是各回各家了。
孟岩昔再也支持不住,他仰面倒地,胸膛剧烈起伏着深深呼吸,雨水打湿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淋在他周身的每一滴雨,也仿佛敲打在顾以涵心中。
除了清冷,还是清冷。
李坦大手一挥,直接拔掉了电视机的电源,“平局是铁板钉钉的事儿!白白浪费这些精力有意思么?小涵,你早点回去上自习吧。我等着你一模之后来给我报喜……”
顾以涵神游似的点了下头,起身到玄关换鞋。
“那我走了,老李。”
“哎,稍等——”李坦想起一大早出去买的精致西点,便喊住了她:“小涵,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和忱忱会合?有东西,你们拿去当夜宵吧。”
顾以涵爱搭不理地说:“老李,你太不实在了。”
手捧纸盒、笑容满面的李坦被打击到,登时脸色灰暗,“我请你看球,请你吃了晚饭加盐水花生和脆炸薯条……这里还有特制的乳酪小蛋糕,请你和忱忱大饱口福,干嘛最后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别巧立名目了。明明是专程买甜品给学姐,非得拉上我又当特快专递又当垫背的,无聊!”
“你……”
这场揪心的比赛,看得顾以涵身心俱疲。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到寝室,扑进被窝里闭目养神——怎奈李坦突然有事相托,她当然不痛快,意图找个由头发泄出淤积在心头的郁闷。
“你要是真心喜欢魏忱忱,就大大方方去表白去追求!总这么旁敲侧击的,你累不累啊?老李,今天我算是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一趟我勉为其难替你跑跑腿。以后你愿意谈恋爱就谈,不愿意谈你就安心当个受人尊敬的大龄青年好老师,总之,你和学姐的事,再别让我掺合啦——”
像连珠炮似的,顾以涵气都不喘,讲出了一长串话。
“小涵,你简直……不可理喻……”李坦真得动了怒,说话开始打结。
“我的人生宗旨是言出必行,拿来吧。”
顾以涵夺过玫瑰紫色的西点包装盒,冷眼瞅瞅,又抬头乜斜一眼李坦,摇了摇头。
“你要实在不愿意代劳就算了。”李坦最受不了亲近的朋友用轻蔑的眼神打量自己,他伸手想要把盒子拿回来。
“别误会。我是发现你品味太差,怎么能给英姿飒爽的学姐选了这个颜色的包装?她那爱憎分明的个性,最喜欢热烈的红和暖暖的橙,最讨厌蓝色和紫色。这家店我曾经打过工的,他们有好几种包装,你真笨,居然选了最难看的!你要送礼物怎么事先不打听仔细了呢……”
如同冰水浇头,李坦整了个透心凉。
他再也不想跟顾以涵继续浪费时间了,挥挥手,摆出一副要赶客出门的架势,“我说不过你,走吧,赶紧走吧。要是你愿意,就陪忱忱一起吃,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顾以涵面无表情地退出门槛。
李坦正准备关门,走廊里忽然传来明丽动听的声音,“小涵,你果然在这儿!难怪我把214的门都快敲破了,没一个人回应。”
说曹操,曹操到。
不用回头端详也能猜出来者是谁。顾以涵顿感浑身轻松。她将蛋糕盒重新放回李坦手中,“意中人主动地送上门,把握住机会!”
魏忱忱上前,攀住顾以涵的手,“小涵,我们的任课老师都有事,所以星期天可以放一天假,你陪我出去逛逛呗!”
“明天再说。我现在得赶紧回去复习了。”
“哦……”
顾以涵瞥见李坦笑呵呵地注视着魏忱忱的傻样,不由得心中一乐。连忙撮合两人,“对了,学姐,老李他说有事找你。我先告辞,你们慢聊!”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