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强撑着道:“不管你怎么说,可你们莫要忘了,我们家小姐,无论如何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当今的晋康王妃!你们一干人今日这般对待云霄阁,晋康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至和啐了一口,道:“少来睁眼说瞎话,谁人不知那晋康王妃是前太傅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你们云霄阁的孽种!”
他这话也没什么错,当初摄政王请旨迎娶云翎为儿媳的时候,为了防止遵循祖宗规矩的迂腐老臣们嚼舌头,便称云翎为太子前太傅的义女,多少算是书香世家出身,这才风光娶了进来。如此一来,除开几个知晓云翎底细的熟人,世人对这位晋康王妃的来历便都停留在官宦之女的认识上。
“放你娘的屁,竟敢这样辱骂我们小姐,你这……”恼怒至极的弟子话还没骂完,陡然间利刃一闪,他的身体一僵,一把尖刀已然直插入腹中,他定定瞅着宋志和,一口血喷出,抽搐几下,咽了气。
宋至和慢腾腾抽回尖刀,一脚将弟子的尸身踢开:“蠢货!”
先前那青衣老者望见宋至和的举动皱了皱眉,他似乎并不想将事情做绝,阻拦道:“宋大侠,莫要这么说,云过尽虽然教女无方,却实在罪不至死,我们武林正派,便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衣老者话落,大殿正中一蓝衣青年向着他嘲讽地笑了笑,道:“千绝派的刘掌门倒是个善人,只不过这云过尽方才的拦路剑阵杀了我门中好些得意弟子,这般血仇,我如何还能给他留活路?”顿了顿,又道:“再者,血妖一族当年祸害江湖,何等残忍。估计各位定然也不会忘记,巫残影一帮血妖那些年曾对我们诸派施加过的伤害与血泪!如今,对于一个出了血妖的家族,我们怎能容忍!鄙人认为,这件事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不然稍作姑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日的手软,谁知将给日后埋下一场怎样的灾祸?!”
说这话的人中气十足,举手投足颇有些威严,一看便知是哪个帮派的骨干人物,窗户下的高远压低了声音道:“这人是坤岭的孟潭。”
云翎点头,抿唇不语。
那方旋即又有一个粉衣女子出声:“各位豪杰大侠,诸位难道忘记栖霞惨案么?二十年前的事,虽不与云过尽的女儿相关,但近期发生的栖霞之事,却很难说清。那夜栖霞被血妖攻击,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便连赫赫有名的何虹玉何掌门都被残忍杀害!今日我们若不将这血妖揪出来,如何还武林太平,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江湖同道?再说那血妖邪功鬼魅凶绝,性子嗜血残忍,手段灭绝人性,普通习武之人远非其对手,倘若眼下我们不诛杀了这血妖,不将这血妖之地云霄阁铲平,血妖势力一旦做大,下一个何虹玉,也许就是自己!”
她言至此处,嗓音渐沉,眉目间染上一抹凄然,哀哀道:“诸位,其实我坤岭早已知晓这事,家父锦如海发现血妖之事时,本想告知天下,谁知云过尽为杀人灭口,竟处心积虑挑起武林争端,家父不幸枉死,而我一介弱女子,在云过尽的威逼恐吓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得委身下嫁云霄阁,苟延残喘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将真相告知诸位......”
那女子口气哀切,说着竟流下泪来,竟是万分悲痛的模样,昂首向着天空道:“爹,如今武林同道都已知晓你的苦心,亦明白你曾承受的不公与冤屈,九泉之下,你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
话落在场武林人士一片惊愕,联想起锦如海的死,再看看那女子状似情深意切的脸,前思后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不禁唏嘘不已。
云翎透过窗户循声望去,哭泣的女子站在孟潭身边,正是她的“嫂子”锦若薇,那娇美若蔷薇一般的女子,此刻将一贯的柔弱无助发挥到了极致,哭的梨花带雨:“若薇乃一介弱女子,身负血海深仇却无力得报,还望各位前辈叔伯怜在与家父的往昔情谊,为若薇主持公道,一来为了江湖道义,而来也好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她执着帕子抽噎着哀泣,娇俏的脸上泪痕点点,真真是我见犹怜,在场诸人不由英雄情节顿生,均道:“锦掌门且放心,海老爷子的事便是我等的事,我们定会替你做主!”
锦若薇含着泪,朝诸武林人士盈盈下拜。暗道里的云翎冷哼一声,道:“想不到我竟小瞧了这锦若薇!满口胡言,戏却做的真真是好!”
话音刚落,庭院之中忽有人影一闪,迅捷如鹰隼,随后便听砰的一声大响,云霄阁正殿上的牌匾重重摔了下来,扬起一阵尘埃扑面,立在一旁的孟潭负手而立,朗声道:“欺压武林同道,坑害正义之辈,私通邪教,供养血妖,危害武林,残害人间.....好一个剑圣云过尽,好一个天下第一剑阁云霄阁!”他冷冷一笑,脚尖一点,便往牌匾上用力踏去:“如此藏污纳垢的卑污之地,还有何颜面留存这江湖之中!百年云霄阁,不如就此终了罢!”
他痛快地笑着,足下力气不断施加,木匾发出“噼啪”的碎裂声响,那云霄阁三个大字被他踩在脚下逐渐变了形,扭曲的似一个个卑微而轻贱的小丑。
武林帮派中,门匾好比帮派的脸面,被人践踏门匾的羞辱性简直不亚于被人掘了自家的祖坟,见此一幕,地道里的云霄阁诸人的脸纷纷变了色,云翎咬牙切齿道:“他竟敢......竟敢.....”
沉不住气的一些门人已然忍不住,提着武器便往外冲去:“是可忍孰不可忍,竟敢如此侮辱我云霄阁,老子定要杀了他!”
一群人叫嚣着提剑便要闯出去,愤慨之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喝到:“站住!”
诸人回过头,便见自己家少主子昂然立在那里,薄唇紧抿,神色凝重,诸人心有不甘,道:“小姐,那坤岭姓孟的如此羞辱我们云霄阁,叫我等怎还能忍下去!”
云翎强压下最初的忿然,道:“敌强我弱,再恼再怒,送死的事,不干。”
一群人尚忿忿不平,云翎继续道:“如今之计,保存实力,将伤亡减少到最小才是重点。”旋即扭头快速向高远问道:“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从六老洞回来的路上,我便发现阁中人埋伏的痕迹,我且问你,在今夜之前,我爹他是不是已经预感到有事要发生?”
“是,”高远道:“但不全对,阁主算到了有人这些天会突袭我云霄阁,却没料到会是这帮人,我们以为来到的人会是鬼域宫的力量,为了应对那邪教,阁主布下了好些埋伏,原本不出意外的话,定然能让那邪教人员死伤大半,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突袭我们的不是鬼域宫,而是五大派!”
“这么说来,鬼.....”云翎思索着,话还未落,一直盘坐在地上调息的云霄阁主突然睁开了眼睛,朝那帮耐不住性子要冲出去拼命的门人道:“都给我退回去。”
那群骚动的人群一见云过尽出声,只得悻悻退了回去,云翎亦奔向自家父亲,急道:“爹,你怎样?”
云过尽微微摇头,并未说自己的伤势,而是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安慰道:“孩子,莫怕,有爹在。”
云过尽话落,朝诸人道:“大家不要惊慌,稍安勿躁,这条密道隐秘的很,五大派一时半会寻不到,且密道及密门皆由坚硬至极的巨石砌成,不懂内情的人根本无法开启特定的机关,即便他们发现了,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攻入的,故而这里目前是安全的。”
一群人焦灼的神色稍减,云过尽又扭头朝高远道:“将之前便囤在这密道里的干粮水及药品给各位兄弟发放一下,大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安心治疗伤势,养足精神体力,保存实力,以待突破重围。”
高远应了一声,迅速派人将囤积着的食物药品等分发下去,一旁云翎默不作声看了半晌,道:“爹,你布下的埋伏本该是击杀鬼域宫的,为何却中招的是五大派?”
云过尽道:“只怕鬼域宫早已知晓我们的埋伏计划,这才绕开了埋伏阵地,而不知内情鲁莽上山的五大派,却被歪打正着。”
“鬼域宫怎会早已知晓?”云翎沉吟道:“莫非……”她顿住话头,与云过尽对视一眼,再在人群中飞速转了一圈,双方俱是恍然大悟的意味。
一旁的高远并未看懂父女间的眼色信息,不解道:“莫非怎么了?”
父女俩神情已归于平静,云翎淡淡地道:“没什么。”扭头向一侧高远冯平道:“高大哥,冯大哥,地道里多余的食物和水,便搬到角落里好生储藏吧。”
那粮食在卢伟峰身侧,云翎同两人一起去取,待靠近卢伟峰跟前,云翎突然暗暗朝两位管事递了个眼色,随后若无其事地向卢伟峰道:“卢大哥,东西太多,你也来一起帮忙。”
卢伟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