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巍见聂枫很细心地擦拭死者遗容,心里有些感动,对他多了几分亲切,加上这案子是他负责的,又看见聂枫刚才神情凝重地审视尸体,心里有些忐忑,便问道:“聂法医,刚才我看你仔细检查死者伤口,有什么疑问吗?”
“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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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什么地方不对劲啊?”戴巍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毕竟,他是案件承办人,如果案子出了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而他现在已经知道聂枫是公安刑警队法医,他说尸体有问题,那还真得好好听听。
聂枫问道:“嫌疑人说他杀人用了几把刀?”
“一把,就是他随身携带的那一把匕首。”
“死者身中十二刀,其中过一半是致命伤,我虽然没有全面检查过尸体,但从头部和脖颈部的伤口来看,伤口很深,尤其是脖颈部的创口,几乎切断了脖颈的一半。如果仅仅是因琐事而发生口角引发斗殴,一般说来,不太可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创伤,尤其是不会形成这么多致命伤。”
戴巍笑了笑:“现在的小青年,受暴力血腥影视作品影响太大,动不动就捅刀子,而且往死里捅。这也不奇怪嘛。”
聂枫摇了摇头:“死者身上的创口与突发性杀人的乱捅不一样。”聂枫指了指死者左侧颞部和头顶部的两处伤,“这两处创口显然已经刺穿颅骨,虽然没用探针检测,但从创口宽度判断,刀刃部分应该已经刺入死者颅脑,要知道,人的颅骨是很坚硬的,要想用刀具刺穿,需要的力度非常大……”
“嫌疑人是高二学生,现在的孩子发育很快,力气已经不输于成年人了。”
聂枫笑了笑:“现在的学生是不是也有习惯杀人的时候换刀子呢?”
“换刀子?聂法医的意思是……?”戴巍疑惑地问道。
“刀子捅刺进软组织,由于推拉用力角度的关系,创口有可能会宽于凶器刀刃本身的宽度,当然,如果垂直捅刺,创口收缩,也会出现创口小于刀刃的情况。但刺入颅骨则一般不会出现这些情况,因为颅骨十分坚硬,一般能比较准确地反映出凶器的特征来。”
聂枫分开死者左侧颞部和头顶部两处创口:“戴警官请看,死者左侧颞部的创口比头顶部的略宽,而且略厚,应该是两种不同的凶器形成的。”
戴巍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他毕竟不是搞这一行的,在他的眼里,创口都是血肉模糊差不多的,茫然地抬起头瞧着聂枫。
聂枫不想多做解释,问道:“我能查看一下死者的体表吗?对比一下伤口情况。”
“行啊。”戴巍很爽快,“反正我们分局法医已经检验过尸体了,也已经拍了照了。”
聂枫将尸袋拉链全部拉开,查看了衣服上的刺穿孔洞,皱了皱眉,又解开衣服察看了尸体体表,想了想,自言自语说:“奇怪了,怎么除了左侧颞部和头顶部的创口有一些区别,身体上的创口却是一样的呢?”
戴巍笑了笑,心里舒了口气,说道:“可能聂法医前面看错了吧,本来就是一种凶器造成的。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只从嫌疑人身上提取了一把单刃匕首。”
聂枫摇摇头:“头部左侧颞部的伤和头顶部的有明显区别,这一点肯定没错,但身上的伤却是一样的。”
戴巍很不以为然,显然,聂枫太年轻了,而且又是地级市刑警队辖区的法医,所以,戴巍作为省城刑警队警官,多少有些优越感,何况聂枫也没能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来。他看了看手表,说:“聂法医,要是没别的问题了,咱们就出去吧。”
聂枫沉吟片刻,对戴巍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或许对这件案子有所帮助。”
戴巍瞧了一眼大门外面,似乎在暗示聂枫有些在无谓地浪费时间,不过,他依旧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说:“哦,好的。”
“死者是吸毒人员……”
戴巍皱了皱眉:“这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手臂上、大腿静脉都布满了针眼,这不难猜得出来。”
“死者为了吸毒,耗尽了家财,导致妻离子散。他毒瘾太深,进了很多次戒毒所,多次复吸。昨天死者还找过我朋友——也就是他前妻,刚才抱孩子的那个,——找她要钱,说他欠了高利贷很多钱,如果筹不到钱,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吸毒已经很长时间,借高利贷也主要是用于购买毒品。我担心,可能有别的因素牵扯进这个案子,而不是因琐事突发杀人这么简单。”
“吸毒人员嘛,这没甚么希奇的。”戴巍似乎对聂枫所说不太感兴趣。
聂枫沉声说:“死者是吸毒人员,为了吸毒借了巨额的高利贷,因无力还债而被人威胁要杀了他,是否可能因为别的原因尤其是涉毒杀人呢?死者被害时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自首的嫌疑人是未成年人不可能判处死刑,直接采信嫌疑人的口供似乎有些勉强,是否存在顶罪的可能?死者身中十二刀,其中七刀是致命伤,这更象蓄意谋杀而不是突发性乱捅的间接故意杀人!另外,嫌疑人仅仅因为出租车是否绕路而与死者发生争执,这一点似乎不足以解释嫌疑人这个高中生为什么要连捅死者十二刀,而且七刀致命!尤其是头顶部和左颞部的伤口,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肯定不是同一把刀形成!”
戴巍刚开始有些漫不经心,可当聂枫将这一连串的疑点连起来之后,戴巍发觉,这件案子似乎真的有些让人不放心了,他是承办人,对案件不负责任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沉思片刻,问道:“聂法医,你的意思是,自首的这个嫌疑人,可能不是凶手,而凶手另有其人?”
聂枫点点头,他凝视着死者的眼睛,心里感到很可惜,如果这时候自己超能力能够施展出来,从死着眼睛里看见死者最后看见的一幕,那就好了,就知道自己的推测究竟是不是准确的,究竟是不是这个自首的嫌疑人杀死了楚鹏焘,可是,算了一下时间,要到明天下午七点左右,自己的超能力才能恢复,不由暗自苦笑。
戴巍觉得这件事有些严重,如果这话只是一个普通的死者家属说的,他大可不必太过理会,但这话是公安刑警队的法医说的,那分量可就不一样了,事关自己的前程,不能不慎重,所以他想了想,说:“谢谢你,聂法医,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踏实了,我马上把你提到的疑点向中队长汇报。有什么意见我会向你反馈的。”
“嗯,好的,我们先联系死者家属,看看如何处理尸体。”
分局的院子里,薛云霞正抱着乔乔在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说着话。由于聂枫事先将尸体遗容进行了处理,所以刚才薛云霞抱着乔乔看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也就没有对乔乔造成太大的影响。薛云霞又故意和乔乔议论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很快便把乔乔的注意力吸引开了。
聂枫出来之后,薛云霞打电话给楚鹏焘的父母亲属。虽然他们俩离婚了,但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是经常与乔乔通电话,所以,薛云霞有他们的电话。
薛云霞打通了电话,给楚鹏焘的父母说了楚鹏焘被杀的事情,现在警方要他们来处理后事。二老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抽噎着商量之后,说他们在外省离得太远,两人腿脚又不方便,也没那么多路费,央求薛云霞能否看在孙子乔乔的份上,帮忙将楚鹏焘的后事办了,死亡证和骨灰寄回去给他们。
薛云霞答应了,将电话给了戴巍。楚鹏焘的父母告诉了戴巍,他们已经全权委托前儿媳妇薛云霞处理后事。
扣了电话,戴巍对聂枫说:“我去给中队长汇报一下你的发现,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联系你的。如果这件案子有问题,尸体可能暂时不能处理。”然后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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