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丁们可不在意这许多,管你是郑家还是朝廷的人,他们只认参将王争的命令。
王争有过严令,任何人都不能在春节闹事,就算你是什么狗屁郑家的人,那也不行!
两方人气势汹汹,现在的宁海也有了不少名流,周围自然有不少人都知道郑家的来历,那可真是个庞然大物。
方才那郑家的人说过,郑克在南京城当众抢走几个娘们,兵马司的人却点头哈腰的送着走。
这件事虽说是夸张了点,不过郑克的的确确还就真这么干过,南直隶兵马司起初是想管,但不知怎的这件事就没了后话。
明眼人都知道,八成是被郑家压了下去。
当时他老子郑鸿逵代表郑家在南京城商谈海路货运一事,听到后当时便是大怒,怒斥此子不争气。
不过骂归骂,打归打,这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家的事情,在外头这毕竟是他亲儿子,也是郑氏嫡子,当时只是斥责几句了事。
现在郑氏的权势如日中天,自从击败海上巨匪刘香一伙人以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沿海的唯一强权,不过郑芝龙现在还不是福建的总兵官。
红娘子自然是听说过郑氏的名头,本来她是想让王争陪着逛逛灯会,但是王争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有意的,整天忙得根本顾不上见她。
红娘子毕竟还是二十几的姑娘,一时憋闷就想自己出来玩一玩,未成想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若是为了自己得罪郑氏,那岂不是坑害了王争吗,现在王争的路途一帆风顺,岂能因为自己白白毁了大好前程。
其实,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这只是在外人眼中的王争,走到现在,内里的不知过了多少次鬼门关,事事小心,处处逢迎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红娘子直看着郑克,心中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冷着脸正欲上前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从周围来了更多的盐丁,打头的却是邵勇,盐丁们肃清了这半条长街,里里外外的将二十几个郑家家丁包围住。
邵勇拿着腰刀,听方才的小头目说完后满脸的忌惮,也泛着怒气。
郑克暗地里坑了将军这么多次,正犯愁找不见这厮,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来宁海洲撒野?
这回抢的更是王争带回来的女人,王争和红娘子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但是这人是王争带回来的,兄弟们自然而然就将其看成第二个将军夫人。
“勇爷,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将军...?”
盐丁们虽然把郑家的人围了起来,但也不敢轻易拔刀,这种事情他们也拿不定主意。
郑克在春节灯会上闹出乱子已经是在打将军的脸,这回居然要带走红娘子,想到这里。
邵勇的面色冷了起来,手放到腰刀的刀柄上。
“这点小事不必去烦将军,传出去让人说我巡检司无能,连这等黄口小儿都治不住!”
......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家客栈,楼下车水龙热闹非凡,但进了里面却又寂静的要命。
一个郑家的家丁连滚爬的跑进来,慌慌张张上到二层,马不停蹄的直奔最里面那间房去了。
这二层早就被人包下,两个身着郑氏短打的壮汉侍立在一旁,冷眼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
那郑家家丁一进门就是喊道:
“不好了四爷,不好了!公子那边又惹出事了。”
这家丁口中的四爷,正是郑克赖以嚣张的源泉,在郑家排行老四的郑鸿逵,是海防游击,左都督郑芝龙的亲弟,也是郑成功的叔父。
郑鸿逵当时正拿着一卷文册在看,听了这话后连动都没动,显然是对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干出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侍立在他身旁的管家郑平见状,还以为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下也是松口气,扶起那家丁,轻声道:
“不必如此慌张,细细道来。”
那家丁却仍是显得慌张,好像这次惹到的不是一般的权贵。
“四爷,克少爷在灯会上看中一名绝色女子,想要抢回府中,不料却被巡检司的人截住,现在就连那巡检司的邵勇都带着人亲自去了。”
郑鸿逵听了这话后放下文册,冷哼一声:
“邵勇?那不是王争的人吗,怎么,这次那个逆子居然惹到宁海巡检司的头上去了?”
以郑家的做事风格,郑鸿逵来此一定是有目的,出发前就是把王争的底细调查清楚。
说起来,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前两年,郑鸿逵看郑克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就想让郑平带着他到宁海做一做巡检,也好长长见识。
本来以为这等小事,凭他郑家的名头十分简单,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生生夺走了这巡检之位。
当时郑鸿逵听郑平说完也并没什么生气的,郑平叙事如常,一字不落的都说与郑鸿逵说。
听后,郑鸿逵哈哈大笑,这样看来,确是自家儿子技不如人,难道自己还要拿郑家去压那一个小小的地方巡检不成?
郑平回来后对那个叫王争的新任宁海盐政巡检评价很好,当时郑鸿逵心里就开始留意,这次宁海大捷,全歼清军一部,斩首八百级的事情郑鸿逵也听说过。
见到领兵的军将姓名,郑鸿逵吃了一惊,居然是那个王争。
当下也是有些意外,当时还在八闽的郑鸿逵,立即吩咐人去查王争的底细。
两年前这王争不还是个小小的巡检,手头就连一百人都没有,如何能取得这样的大胜。
郑氏眼线遍及各处,很快就带来郑鸿逵想要的消息。
两年前那小小的宁海盐政巡检,如今俨然已是一方大将,手握文登营兵权,执掌大半个登州府的海路货运,那巡检司更是不冠名的官府,百姓评价很好。
这次王争率文登营斩获大功,整个山东的名流望族几乎都派人到这边意思意思。
不过依郑鸿逵的消息,那王争触了众怒,加上南直隶那边有人想要他的命,这次已经是死路一条。
据郑鸿逵得到的消息来看,王争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背景,做盐政巡检以前只是义井庄的穷酸破落户。
这次因为立功而死,郑鸿逵也是有些惋惜,原本他还想见见这个人。
但前些时间从朝廷里又有人传出消息,要王争死的那份文书好像是被什么人压了下去,任凭南直隶这边怎么催,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郑鸿逵意外之余不禁拍腿,是自己疏忽了。
这王争在两年之内连升数级,这次既然敢将捷报直达天听,避开“抢功总兵”刘泽清,背后定然是有所依靠的。
要知道,能压下兵部文书,让朝臣不敢妄动的人,起码在北直隶也是手眼通天的角色。
只是要保王争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