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昌说:“那不明摆着嘛,是投井自杀!”
“不,没那么简单。”
“王所长,那你的意思是?”
“先不要问我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两位都是村里的头面人物,消息灵通得很,或许能够知道一些内幕。”
杏花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
“杏花,听了你刚才的一番话,觉得你对那个叫兰子的女人了解得还算透彻,说说你的看法吧。”
“我……我……”
“看看你,这有啥好紧张的?我不是说过嘛,工作不是工作,只是喝酒聊天,来,我再敬你一杯。”
“不……不……我酒量小,不敢再喝了,你们尽管放开喝,我给你们倒酒行不?”杏花恳求说。
黄顺昌插话说:“那可不行,你以为王所长是一般的客人呀,他能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对了,杏花,你知道他为啥喝这么痛快吗?”
杏花摇摇头,绷着嘴没接话。
黄顺昌接着说:“一来是看在我这个老朋友的情份上,这二来嘛,就是冲着你。”
“冲着我?”
“是啊,你是他的新下属,人又漂亮能干,他自然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才敞开心肺来喝个痛快了。”
所长笑着说:“知弟莫如兄啊,这话算是说到点上了,来,闲话少说,继续喝,喝!”
“哦,对了,我还收着一瓶好酒呢,就等你来喝了。”黄顺昌说着抬起屁股,进了西屋。
没几分钟时间,就手握一瓶五粮液走了出来,冲着望着晃了晃,问道:“这酒咋样?”
“就是好酒,可就是酒劲太冲了些。”
“难得这么高兴,咱就来它个一醉方休,不是有句话嘛,叫啥人生得意须……须啥来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杏花接话道。
王所长夸赞道:“杏花,你还挺有文化来,人才!人才呢!埋没在这个山沟沟里真有些可惜了。”
“所长你就别夸俺了,哪有啥文化呀,只是从电视上学了那么一句半句的,你就把俺吹上天了。”杏花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甜透了。
说话间,黄顺昌已经斟满了三个人的杯子,招呼起来:“来……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三个人就一起举杯,凑到一起,叮当碰一下,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说也奇怪,虽然换了度数更高的白酒,但杏花却觉得酒劲没刚才那么冲了,更感觉不到那股呛人气味了,入嘴甜丝丝的,下咽也顺畅多了。
黄顺昌名堂多得很,第二杯是为了感情而喝,第三杯是为了家庭而喝……每一杯都有一个说辞,总能找到一个让人把酒喝下去的由头。
一来二去,一瓶五粮液就见了底,人也已经醉得不行了。
黄顺昌毕竟年长几岁,再加上昨夜里体力透支,这时候已经醉得没了人形,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却再也站不起来,只得爬着进了东屋,好不容易爬上了床,死猪一样沉沉睡去。
王所长倒是没有醉到黄顺昌那般天地,但也已经是面红耳赤,气喘舌短了。他醉眼走出去,用冷水洗了洗脸,站在门口问杏花:“你没事吧?”
杏花粉面皓齿,煞是好看,冲着王所长甜甜一笑,说:“就是有点儿头晕,不过没醉。”
“还能走吗?”
“去哪儿?”
“你带我去见个人。”
“谁?”
“有个姓陈的小子
,叫……叫……啥来着?就是那个写一手好文章的大男孩。”
“你说陈排放吧?”
“对……对……陈排放,是叫陈排放。”
杏花站了起来,边朝外走边说:“好,我带你去,我们正好住邻居呢,不过……不过……”
“怎么了?”
“他不一定在家呢,昨天我去过他家,他奶奶说他进城了。”
“进城干嘛了?不会是找到工作了吧?”
杏花迈出了门槛,说:“我也不知道,那孩子神神道道的,从来不让人看到底细。”
“不会吧,我看他很简单呀。”
“反正自打回来后,就整天迷迷糊糊,跟丢了魂似的。”
王所长说:“说实话,我挺喜欢那个小伙子的,有才,也有个性,就是太拧了点儿。”
“是啊,村里人都觉得那孩子有出息,能考上大学。唉,人不可貌相啊,他却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来。”
所长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世事难料啊,学校也是个大世界!”
杏花听不懂他的话,就说:“怪不得学校,只怪他自己不好好把握。”
“先不管那些了,我去找他聊聊。”
杏花应一声,走在了前头。
王所长紧跟几步,两个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边走边聊着,看上去很随和,很友好。
这让杏花很自豪,特别是看到村民们满脸敬畏的表情,心里面不由得人五人六起来。
在所长循循善诱之下,杏花就把兰子丢羊后,来村委闹腾,然后自杀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所长听完后,紧缩眉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杏花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禁不住问道:“是不是我做错啥了?”
“没,你没错,提醒她保证人身安全是明智的。”
“所长,你的意思是她的死与我无关了?”
所长点点头,说:“至少主管上不是你的错。”
“主管是个啥意思?”
“就是没有直接关系。”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杏花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来到了陈排放家,果然,又是大门紧锁。
杏花翘脚趴在墙头上,对着里面喊了半天,也不见有回应,就返过身,眼巴巴望着王所长。
王所长说:“那咱们回去吧,找他也没多大事儿,只是随便聊聊,顺便表达一下谢意。”
“啥谢意?”
“他帮着写了几个稿子,全都登在报上了,给我脸上贴了不少的金,早该来当面致谢了。”王所长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杏花。
杏花问:“这是啥?”
王所长说:“你代交给小陈,就说是上面发的奖金。”
“那好,等他回来我就交给他。”杏花答应着,掖进了裤兜里。
回到黄顺昌家之后,杏花让王所长坐下来喝水,自己就忙前忙后打扫起了卫生。
收拾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直起腰,用力抻了抻,再转动脖子放松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客厅里没了王所长的身影。
蹑手蹑脚去了东屋,往里一瞅,只见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看来所长也醉得不行了。
杏花忍俊不禁窃笑起来,看来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几杯下肚,就能把英雄变成狗熊。
看看眼前这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就是强有力的证明,
往日里耀武扬威、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时候却都成了死狗熊。
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杏花坐下来,傻呆呆地想着心事。
眼瞅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她心里越发着急,都快要到放学时间了,儿子回家后又该找不到自己了。
急归急,可她无论如何不能擅自回去,因为屋里的两个男人还在沉沉大睡,自己又不便去喊醒他们。
再说了,出去办案的那几个警察也没有回来,有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暂且不说,自己打心底里也想知道一些有关于兰子死亡的具体消息。
自打黄顺昌提醒她说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兰子家人赖上,会背上胁迫,或者是刺激她人自杀的罪名之后,虽然表面上装得镇静自若,但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慌乱和不安的。
就算之前王所长也断言,自己是没错的,但毕竟人命关天,万一真的被赖上了,虽然不至于犯罪蹲大牢,但只是那一肚子窝囊气就够一辈子受的。
正七上八下地想着,终于看到几个警察相继走了进来。
杏花赶忙起身迎上去,迫不及待地问走在前边的大个子:“咋样了?有眉目了吧?”
“还能咋样?女人家心眼小,自己活腻了呗!”大个子警察紧盯着杏花的脸看了一眼。
这个人的目光很毒,夹雷裹电的,一下子就把杏花看得心慌意乱,脸也跟着微微一红。
她心里隐隐觉得,他那眼神里是有内涵的,但具体是啥,她也看不清楚,或许还是与兰子的死有关吧。
但她瞬间就恢复了平静,淡然说道:“也真是的,不就是为了几只羊嘛,就轻易把自己给打发了,好糊涂啊。”
“谁说不是来,活蹦乱跳的一条人命,一毛钱都不值了。”胖警察惋惜地说道。
田丽一定是饿极了,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直奔了厨房,蹲下来就吃起了剩饭剩菜。
几个警察进屋后,大个警察问杏花:“王所他们呢?”
杏花指了指东屋,微微一笑。
大个子警察走过去,站在门外朝里望一眼,转回身笑着对另外几个人说:“又醉得不行了,今天谁来背?”
几个人就互相推诿起来,推来推去还是推到了大个子身上,因为其他三个人都证明这次的的确确该临到他来背了。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杏花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管警察的警官是一只醉猫,放倒在桌子边也是常有的事情了。
可不对呀,刚才跟自己去陈排放家的时候,他还清醒着呢,步子迈得稳,头脑也清醒,连说话都不啰嗦,这一回来咋就昏过去了呢?
这究竟是咋回事呢?
杏花满腹狐疑,却又无法张口问询,只得眼巴巴看着大个子背起了王所长,另外两个人各抬一只脚,吃力地把他弄进了车里。
大个警察回过头来,对着杏花笑了笑,招呼一声我们回了。
杏花冲着他们摆了摆手,本想挤出一丝笑容的,但努力的一番,却仍觉得自己的脸冷得像块冰。
看着警车疾驶而去,她的心里旋即刮起了一阵风,冷飕飕,空茫茫,一时间无所适从。
回到屋里后,见黄顺昌依然在沉睡,就走进了厨房,问正在狼吞虎咽的田丽:“你叔醉成了那个样儿,你说该咋办?”
田丽抬起头,说:“还能咋办?让他睡吧,睡个自然醒,天天那个样,管他呢。”
杏花接着说:“不管咋行呢?他家里没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真要是出了事,咱俩可担待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