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说你变坏了,只是说你人变机灵了,变活泛了,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了,至少能落个自己不吃亏,这点你承认不承认?”
“你尽胡说八道,俺可没变,还是个简简单单的庄户娘们儿,半点坏心眼都没有。”
“不是跟你说了嘛,那与坏压根儿就没关系,只能说适应社会,适应环境,是基本的为人之道,懂了吧?”
“俺才不稀罕适应呢,做个本本分分的庄户娘们就很好。”
黄顺昌奸笑着,说:“你都已经上道了,怕是想回都回不去了,还是死心塌地往前走吧。再说了,很多人想学还学不来呢,她们要么是骨子里压根儿就没那个能耐,要么就是得不到机会。”
杏花说:“这么说,要变坏也不容易了。”
“操!你这熊娘们儿,咋就坏啊坏的说开了,咱不是坏人,咱只是用坏心思,坏心眼,对付那些比咱更坏的狗东西!”黄顺昌叫骂道。
杏花笑着说:“啥坏人好人的,都被你搅成一锅粥了。”
“我倒是明明白白,是你自己跳进粥里了,怪不得别人。”
杏花起身告辞,说:“好了,事情都办妥了,不跟你胡扯了,我该回家了。”
“别走……别走……”黄顺昌喊住她。
杏花回过头,问道:“咋了,还有啥事吗?”
“回来……回来,你给我一板一眼地坐下来。”黄顺昌招呼道。
“你不会真要去县城吃饭吧?我可不去,那么远的路,吃肥走瘦了,我才不那么傻呢。再说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做呢。”杏花说完,拧着脖子就往外走。
黄顺昌大喝一声:“你给我回来,我还有更大的喜事告诉你呢。”
“还有啥喜事?你赶紧说呀。”
“你回来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又不管我的事儿,才懒得听了,不说拉倒,走了。”
“熊骚娘们儿,你丫的就是头拗驴,咋知道就不是你的事了?”黄顺昌大瞪着眼嚷道。
杏花拧着脖子转过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事儿?”
“可不是咋的,你想听你回来,不想听去个狗刁操的,走你的吧!”黄顺昌气呼呼叫骂道。
杏花盯着黄顺昌看了一会儿,竟然乖乖地转身走了回来。
黄顺昌说:“其实你该请我去县城吃饭,好好吃一顿大餐!”
杏花站在黄顺昌那张脏兮兮的办公桌前,说:“请是该请,可也用不着去县城啊。”
“不隆重一点,咋能表达出你对我的一番盛情?”
杏花内心凛然一动,脸上去平静如水,问道:“你神秘兮兮的,到底想说啥呢?”
“好了,不跟你捉迷藏了。”
“那就快说呀。”
黄顺昌正经说道:“就在你进门之前,我接到镇上的电话了,说是你进村班子的事情党委会已经研究通过了。”
杏花热血轰一下涌到了头顶,抑制地兴奋起来,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可不是,忙活了这么多日子,终于有了结果。”
“可不是,让你操心费力的,真不容易。”
“你说这么大的喜事,不去县城大酒店吃喝一顿,祝贺祝贺怎么行呢?你说是不是?杏花大主任!”
杏花满面潮红,连声说:“这倒也是,只是……只是……”
“只是啥?”
“现在文件还没拿到手,我本人也没见上头的话,就请客吃饭,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这还有错,人家党委办公室张主任都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明后天组织上就来谈话。”
杏花想了想,说:“那就等来人谈了之后再请你吧,你说中不中?”
“这倒也行,到时候……到时候……”话没说完,黄顺昌突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看你,到底想说啥?”
黄顺昌猛然抬起头,断然道:“好,就等谈话之后吧,到时候我请,把吴培全也一起叫上。”
杏花怔怔盯着黄顺昌,问:“你请他?合适吗?”
“咋不合适,他是党支部书记啊,就算是为你搞一个加入班子仪式,缺了他咋行呢?你说是不是?”
杏花摇摇头,说:“这个我不懂,你看着办吧。”
“行,我好好想一想再说吧。对了,你也准备一下,想一想上头来人谈话的时候该说些啥。”
杏花为难地说:“是啊,该……该说些啥呢?”
“能耐呢?”黄顺昌不屑地说,“你杏花长着那么一张漂亮的小巧嘴,这还难着你了?这样,你先谈谈你对那份工作的认识,再说说以后的工作打算,然后呢,千千万万别忘了多客套几句,啥好听说啥,譬如感谢组织,感谢党,感谢领导的信任就行了。”
“还一套一套的呢,我咋会说那些场面话呢?”
“这有啥难的,用不着就跟背台词似的,平常咋说就咋说呗,无非是表表决心,谈谈想法罢了。”
“可……可……”杏花话没说出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一眼屏幕,见是个陌生号码,杏花还是接听了,喂了一声。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喂……你是杏花吗?”
声音听上去并不陌生,可一时又辨别不清究竟是谁,就试探着问一声:“你是……你是……”
“嗨,白跟你好了一场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对方粗声大气地嚷嚷道。
杏花一听他这样说,心里头一阵不自然,往门口处退了几步,一只手捂在话筒上,刻意说道:“正在跟村长说事呢,听不清,你……你到底是谁呀?”
“我,吴法义!”
杏花心里猛然一阵,硬拉拉地问道:“你有事吗?”
吴法义就直接告诉她,她找他办的事儿办妥了,经过进一步查实,黄村长是被诬告,已经不予立案追究了。
杏花听后,心里一阵躁乱,觉得有些龌龊,却也只能言不由衷地又是谢恩又是道谢。
但她最为关心的事儿,吴法义却连半个字都没吐露——就是有关于送给他的那五千块钱的事儿。
放下电话后,杏花呆呆立在那里,一时无话。
坐在一旁的黄顺昌早就听出了寅卯,见杏花挂了电话后一个人犯愣怔,就开门见山地说:“得了……得了……不就五千块钱嘛,有啥好心疼的,本来就不是咱的嘛,扔了就扔了,再说了,说不定以后还要用到人家呢,到时候也好说话,你说不是?”
“心疼也没办法,人家压根儿就没提钱的事儿。”
“傻呀你,吃到嘴里的肉谁还舍得吐出来啊,你就别多想了,反正钱是给了你亲戚,也没便宜外人家。”
杏花心里骂着:亲戚!他算哪门子
亲戚,事没办,就收了人家的钱,还想着法子玩弄了自己的身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嘴上却说:“兴许以后还会退给你的。”
“切,做梦吧你!不过你可千万别犯傻,要是张口向人家讨,那可就丢丑了。”黄顺昌叮嘱道。
“知道了,我走了。”杏花一脸寡淡地转身走了。
黄顺昌在后面喊道:“你就别乱跑了,回家好好想一想,别等着上头来人没了话说,给我丢人现眼的。”
“知道了。”杏花答应一声,人已经走出了院子。
杏花回到家以后,在屋里忙活了一阵子,可能是气温高的缘故,感觉心烦气躁的。
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出屋子,坐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想着应对镇上来人谈话的内容。
可突然就开了小差,想到枣妮身上去了,也不知道她回家后咋样了,更担心她被雷电击中后会落下后遗症。
想着想着,杏花就站了起来,回屋穿戴齐整,直奔着枣妮家去了。
枣妮家的门紧关着,杏花在外面推了两把,边推边喊着枣妮。
老半天,才听见里面有了回来。
又等了足足十几分钟,枣妮才从屋里走了出来,拉开门,朝着杏花低沉地招呼一声。
杏花打量着枣妮,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脸憔悴不堪,禁不住问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枣妮摇摇头,说一声:“没有。”随转身引着杏花往院子里面走。
杏花跟在后头问:“方庆余回家了吗?”
枣妮仍摇了摇头。
杏花接着问:“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枣妮淡淡地回应道:“打了。”
“他答应回来了?”
枣妮没说话,进屋搬出两个木凳子,放到了树荫下,伸手指了指,示意杏花坐下来。
自己又去屋里面,倒了两杯凉白开,返身出来,递给杏花一杯。然后面对面坐了下来。
杏花喝一口气,又问:“方庆余啥时回来?”
枣妮垂下眼目说:“他说跟着那些人挣钱很多,不舍得回来。”
杏花警告她说:“枣妮,这可不是好闹着玩的,他们干的那真的是违法的事情,万一被人识破告发了,那可是要判刑的。”
枣妮满脸无奈地说:“道理都给他讲了,他就是不听我又能咋办呢?”
“方庆余这人真是,就是个财迷,被钱迷住眼睛了,看样子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枣妮叹一口去,声音凄然地说:“杏花,我现在心里很难受,满心满肺的都像是着了火一样,觉得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
杏花关切地问她:“枣妮,平日里你都是开开朗朗、吊儿郎当的,咋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杏花,这一回让雷电给霹雳了一下子,我心里忽然变得清楚了,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明白啥了?”
“人真的不能干坏事情,干了就得遭报应。”
杏花安慰道:“你是个好人,全村老老少少那可是公认的,就算是有时候无意地干过一件半件的坏事情,那也没啥大不了的,是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枣妮摇摇头,黯然说道:“那可不是,我现在相信那句话了,人在做,天在看,谁都隐瞒不了。”
“枣妮,你是不是被吓了一回,意识混乱了,要不咋就老胡思乱想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