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头一听这话,慌乱地摆起头来,说:“不是……不是……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也是实在被逼得没了办法。”
“我这不是正在帮你想办法嘛。你放心好了,有我黄顺昌在,就让你有个安身之地,就让你吃饱肚皮!”黄顺昌拍着自己高高腆起的肚皮说。
田老头眼里有了亮光,点头哈腰地感激道:“嗯,那就好……那就好……俺就知道你是好人,是老百姓的主心骨……谢谢……谢谢……”
“行了,你就别在酸了,赶紧进屋去拿东西吧。”
田老头答应着,转身进了屋,腿脚明显比之前利索了许多。
进屋后,他就忙着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搬,放到了院子里高处。
破家值万贯,田老头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还是没有把屋里该搬的东西办完。望着那个弯曲的背影,黄顺昌心里一阵酸楚,但更多的是担心,他忍不住走了过去,站在屋门口,朝着低矮的屋子里喊道:“行了……行了……那些烂东西就别搬了,直把存单呀钱呀的拿出来就行了。”
田老头哦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往外抱着他的“宝贝家当”。
黄顺昌嚷道:“老田头,那些烂东西就先放里头吧,等天气好起来再说吧,赶紧撤!”
田老头边忙活着,边说:“万一屋子真的塌下来呢?可不就啥也没了。”
“那些烂东西值几毛钱?扔了就扔了,你可别贪图那点东西丢了性命啊,那破屋怕是支撑不了多大一会儿了。”
“老屋结实着呢,没事的,只要上头的坝决不了口,就绝对冲不垮。”
“哎哟,老田头,我打算让你先住进村委会的那间会议室里,你这些东西带进去像个啥,还不成垃圾场了吗?”
老田头应一声,说:“那我只带中用的,零碎的先放外面的棚子里。”说完又进了屋。
黄顺昌刚想再说啥,听见杏花在外面喊他,就赶紧扭头走了出去。
出门见王仙姑跟手打着伞,站在杏花身后,紧绷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直瞅着那个襁褓发呆。
黄顺昌边走边喊着:“王仙姑,好不容易把你给请来,愣在那里干嘛?赶紧上前去看一看呀。”
王仙姑看都没看黄顺昌一眼,说:“这还用得着看了,在家里我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黄顺昌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可真能耐了,那你说是咋回事儿?”
“咋回事儿那是天机,我可不敢当着面儿大声小吆喝的,会惹怒了上仙。,还活不活了?”
王仙姑这话在黄顺昌听来完全是故弄虚玄,就说:“你就别拿架子了,赶紧过去看看是个啥情况,再帮着拿个主意,赶紧给打发了。”
“我可不敢近前,更不敢看。”
“咋就不敢近前了,连我们这些凡人都看了,你咋就不敢看?”
王仙姑正经道:“你以为那么简单呀,我法术低于他,不敢随意造次,会伤了我内功,毁了我法术的。”
“真有那么严重?”黄顺昌质疑道。
“可不,严重着呢,说不定就要了我这条老命。”
杏花插话问:“老姑,那该咋办?”
王仙姑闭眼默念一阵,然后说:“要办也可以,我得赶紧回去烧纸燃香,恭请高神,求他们降法驱逐。”
“好好,那你赶紧去吧,别扔在那儿了,怪瘆人的。”黄顺昌说。
王仙姑直言道:“黄村长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作法是要用香、纸的,钱我可不能白白搭上。”
黄顺昌也爽快,说:“好好,不就是点香纸嘛,又值不了几个钱,你出个价吧。”
王仙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鬼小仙,要做降魔大法,香纸可得要跟上,至少也得二百块钱。”
“还要那么多呀?”黄顺昌禁不住问道。
“可不是,要办就办,不办我回家了,这样的损功折寿的事情风险太大,我才懒得管呢。”王仙姑说着,真的扭头就往回走。
“别走……”黄顺昌话没说完,就听身后轰隆一声暴响。
三个人齐刷刷看过去,之间田老头的屋已经坍塌下来,夷为平地,一阵浓浓的尘雾腾空而起,俨然一条苍黄的巨龙飞上了阴沉的天空。
停了片刻,黄顺昌猛然灵醒过来,裂开嗓子喊:“完了……完了……田老头还在里头呢……”
三个人走到仅剩了一片破砖残瓦的废墟前,傻愣愣看着,期待着奇迹发生。但直到尘埃落定,也没见田老头的影子。
黄顺昌叹口气,说:“这个老田头,看起来是死定了,不让他进去偏不听,为了那点破家当搭上了性命,真不值。”
“死了就死了吧,活着也是受罪,饥一顿饱一顿的,儿女根本就不管。”杏花喃喃地说。
王仙姑却突然冒出了一句:“都是那个小鬼的作祟,他自己屈死了,不消停,路上还要找个作伴的。”
“老姑,你的意思是……是……”
王仙姑望着杏花,问:“你是不是觉出些啥了?”
杏花呆着脸说:“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梁木匠祸害了的小孩呀?”
王仙姑点点头,说:“是啊,那个小鬼头死的不甘心呢!”
黄顺昌望着杏花,再看看王仙姑,疑问道:“你们说的这……这都是些啥鬼话?”
王仙姑就转过身,指着玉米秸旁的那个死去的小婴儿,说:“那个小孩就是被梁木匠捡了,贪了人家的买命钱,又用烂石头砸死在洞里的那个,人小鬼大,趁着洪水冲了下来,含恨索命来了。”
“老田头跟他无冤无仇的,他索得哪门子命。王仙姑你就别在那儿云山雾罩地拉鬼话了,交给你个任务,赶紧把那小孩的尸首处理了。”
王仙姑说:“这事我不干,阴气太重了,会损了我的寿限。”
黄顺昌没好气地说:“啥折寿不折寿的,你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嘛,说吧,要多少?”
王仙姑想了想,问:“你是只让我做法呢?还是要把尸首也处理了?”
黄顺昌说:“全部,都交给你了。”
王仙姑直言道:“五百!”
黄顺昌眼一瞪,嚷道:“你馋钱馋疯了吧?”
王仙姑说:“那好,你找别人去吧,这钱我还不想挣呢,说不定就沾染了邪气。”说完欲转身走。
“好了好了,你也别再讨价还价了,就三百吧。”
王仙姑说:“三百太少。”
黄顺昌敲定:“那就再给你加一百。”
王仙姑骂道:“黄顺昌你就是个铁公鸡,死抠门!”
黄顺昌也不恼,说:“行了
,赶紧去办吧。”
王仙姑把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到了黄顺昌跟前,说:“先拿钱来。”
黄顺昌歪着头说:“少不了你的钱,明天让杏花给你送去。”
王仙姑说:“你可别耍我。”
黄顺昌说:“操,我黄顺昌啥时耍过人?该干啥干啥去,保准少不了你一个子儿。”
王仙姑甩一句:“谅你也不敢耍我!”说完走到了玉米秸垛上,眯起眼睛默念了一阵子,然后弯腰两手抱起了那个水淋淋的襁褓,朝着村子方向走去。
黄顺昌围着老田头倒塌的房屋转了几圈,然后对着杏花说:“你跑个腿,去通知田老头的几个儿子,让他们赶紧过来收尸。”
杏花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听见黄顺昌在后面喊:“只去最近的他大儿子家就是了,用不着挨家挨户去通知他们。你就说是打这儿经过,无意中看到的,其他不要多说。”
“那你呢?”
“我这就回村委会,你把话传到后,直接回去就是了。”
杏花走后,黄顺昌站在废墟前静静观察了一阵子,又叫着老田头的名字喊了几声,除了唰唰的雨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嘴上叽咕着:“老家伙死定了……死定了……”便默默转身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屁股刚落到了椅子上,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镇防汛指挥部打来的,说是由于雨水过大,上游水库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要求村里拿出专门的人员去看守水情,并立即着手疏散低洼地势的住户,以防溃坝的可能。
放下电话后,黄顺昌犯起难来,上头的领导站着说话不腰痛,动动嘴皮子就把责任推了下来,明明知道这防汛是关系到生命财产的大事,可一毛不拔,村里又没自由支配的资金,这人员咋安排?现在的人都精于算计,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让谁去白尽义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正琢磨着,杏花走了进来,见黄顺昌正在抽闷烟,就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跟人家田老大说过后,人家不紧不慢,一脸漠然,答应等雨小点后就去看看。”
黄顺昌说:“那几个狗杂种,怕是早就忘记他们还有个老爹了,麻痹滴,早就巴不得他爹死呢!”
“可不是,活着还是累赘。”
“咱不管那么多,把信带过去就行了,那是他们的爹,管咱们鸟事?”
杏花跺了跺脚上的泥水,说:“你没觉得这雨下得不正常吗?”
黄顺昌望着明晃晃的雨幕,说:“可不是,老子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么大的雨呢。”
杏花说:“会不会真的被王仙姑说中了呢。”
黄顺昌问道:“她说啥了?”
杏花就把王仙姑预言桃花岭村要有灾难降临的话复述了一遍,并且补充道:“我觉得王仙姑肯定不是随便说着玩,前几天不是已经应验了嘛,梁木匠两口子以及孙胖子都遭了雷劈,再加上今天见到了的那个死孩子,还有被埋在屋里的田老头,一共有五条人命被老天取走了。再看看这鬼天气,要是这雨继续下下去,指不定还会闹出啥怪事儿来呢。”
黄顺昌锁眉沉思了一会儿,说:“可不是嘛,刚刚镇上也来过电话,说是水库水位已经告警了,担心会决堤呢。”
“那该咋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