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黄顺昌打过来的,说:“你别睡觉了,赶紧来村委会吧。”
杏花问:“有事吗?”
黄顺昌说:“肯定有事了,没事让你来干嘛。”
杏花懒散地撒起娇来:“人家犯困嘛,就再让俺睡一会儿吧,只是一会儿,好不好嘛……”
黄顺昌压低声音,调戏道:“晚上有酒喝,等喝完酒后,我搂着你舒舒服服地睡。”
“又喝酒啊,我不去,昨夜里都差点醉死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杏花耍起了小脾气。
一定是有人进了村委会办公室,突然听到黄顺昌正经起来,声音严厉地说:“你抓紧来,现在防汛形势这么严峻,必须严阵以待,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杏花还想再说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这一觉睡过来,头脑是活泛了许多,可身上却酸痛起来,特别是腰部,几乎直不起来了,腿脚也跟着不怎么听使唤。
下床后,手扶着墙活动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到外间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了门。
来到村委会后,见只有黄顺昌一个人待在屋里,边抽着烟,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脸上抑制不住流淌着一份得意。
杏花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问他:“发财了吧?”
黄顺昌一愣,骂一声:“曰个姥姥的!你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还用得着待在你肚子里了,脸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杏花甩一个冷脸,说道。
黄顺昌直了身子,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杏花:“你知道吴培全回来干啥了?”
“人家回家呗,还能干啥?”
黄顺昌说:“回啥家呀,他老婆孩子全都搬到城郊的那座二层小洋楼里,这里还算有他的家吗?”
杏花说:“这倒也是,明明是个村干部,却不住在村子里,只管忙着在外面做生意挣钱,这算哪门子事呢?”
黄顺昌说:“可不是咋的,他也自知理亏,所以才回来弥补了。”
杏花问:“他咋个弥补法?”
黄顺昌说:“用钱呀?”
杏花问:“他给你钱了?”
“可不是,这不,都在这儿呢。”黄顺昌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钞,在杏花面前摇晃着。
杏花问:“那是啥钱?”
黄顺昌重新把钱放回去,推上抽屉,说:“里面有好几部分呢,具体说,该是三部分吧。”
“哪三部分?”
“一部分是他前天给我承诺的防汛值班费,每晚二百,一次就付了十天的,一共两千元。”
杏花抢白说:“这钱他就是应该出,按道理他该回来值班的,别人替了他,就该给人家补偿的。”
黄顺昌听出了杏花的话外音,就说:“这钱有你的份儿,你放心好了,等到时候一起结算。”
“那……那还有啥钱呢?”
黄顺昌说:“还有……还有就是大柱子的住院费。”
杏花瞪大眼睛问:“那个他也给了呀?”
黄顺昌说:“他不给能行吗?都是说好了的。”
“那住院的发票呢?你咋弄来的?”
黄顺昌说:“弄个屁!我说多少就多少了,也没狠下心来,只要了他三千块,你说是不是少了点儿?”
杏花说:“你也别贪心不足,大柱子破个头,就让你掏了人家两三万,你也够黑的啦!”
“小声点儿……小声点儿……”黄顺昌摆着手,慌里慌张说着,“别让外人听见了,张扬出去可就麻烦了,我还不成诈骗犯了。”
杏花斜他一眼,讥讽道:“你以为你离诈骗犯还有多远呀?小心哪一天把你给逮进去。”
“乌鸦嘴,少在哪儿胡说八道!那钱除了给大柱子的,剩下的那些,都是我们自己该得的,半点都用不着理亏!”黄顺昌理直气壮地说。
杏花接着问:“那还有一份呢,是啥钱?”
黄顺昌喜滋滋地说:“是他给我的辛苦费,非常动情地说‘老兄你大仁大义的,也不跟我计较,替我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我理当向你表示一下心意的。’”
杏花插话道:“你就痛痛快快把钱接到手了?”
黄顺昌说:“按理说,我替他干了活,他就得给我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表面上我还得装得大度些,就跟个正人君子似的,绝对不能显得太贪婪,先与他假惺惺地客套礼让了一番。他倒好,却板起了脸,跟我恼火起来,硬是把钱扔到了我跟前的桌子上。”
杏花觉得这有点儿不可思议,就说:“他平日里抠门得很,咋突然就大方起来了呢?”
黄顺昌说:“我揣摩了一下,其实他给这钱也是事出有因,有些破财免灾的意思。”
“啥意思?”
黄顺昌说:“他一定从枣妮男人被放出来这事悟到了啥。”
“悟到了啥?”
黄顺昌说:“他肯定猜到是枣妮求了我,才把方庆余给捞出来的,并且还意识到,也许是有人直接点拨他,猜不透我跟上边的大领导是啥关系了,所以才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找我了。”
“你是说他想求你帮他做事?”
黄顺昌摇摇头,说:“也不见得非要求我,他现在大概觉得我不那么好惹了吧,想缓解一下互相之间的关系。”
“那他还用得着拿出那么多钱来了?”
黄顺昌说:“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倒了霉运,稍不留意就会陷进去,他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杏花摇摇头,说:“这个我搞不懂。”
黄顺昌说:“从他那眼神里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吧,他那人心理太龌龊,一次次想害我,暗地里往死了整我,也太他奶奶的过分了!老子就算是拿了他的钱,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杏花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别太过分了。”
黄顺昌歹毒地说:“这个我心中有数,该帮的我照样帮他,可那一箭之仇该报的,我还是要报的。”
“斗来斗去有啥意思呢?还是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好。”
黄顺昌气呼呼地说
:“你不懂,女人家懂啥?”
杏花问:“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黄顺昌诡异一笑,说:“去哪儿了我先不告诉你,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杏花怪怪地打量着他,说:“你今天这是咋了?神神秘秘的。对了,你不是说晚上要喝酒吗?去哪儿喝?”
黄顺昌说:“本来是吴培全要请两位干部一起吃饭的,现在看,他不一定请得逞了。”
“为什么?”
黄顺昌满脸狡诈地笑了笑,说:“你就别问了,等着看好戏就是了,保你过瘾!”
杏花满脸疑惑,问他:“你又搞啥搞了,人家都让你一个头高,你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黄顺昌说:“你忘记他怎么煽风点火糟蹋我了?再说了,他自己挖了井往里跳,我何必去拉他。”
杏花问:“你到底说的啥呢?云山雾罩的。”
黄顺昌说:“你先别问了,咱们尽管喝茶聊天,等着看戏就是了。”
杏花被弄傻了,呆呆地坐着,心里却痒痒得难受。
黄顺昌沏了茶,跟杏花面对面坐着,貌似平静地喝起来,各自心不在焉地说着一些不管痛痒的话。
杏花喝了几杯暖茶,竟犯起慵懒来,斜倚在沙发靠背上,迷瞪起来。
黄顺昌有滋有味呷一口茶,双目直直地盯着杏花白衬衣下一对饱挺,问一声:“杏花啊,你是不是打盹了?”
杏花说:“能不打盹吗?昨夜里几乎一夜没合眼呢。”
黄顺昌说:“那你睡吧,一会儿好戏开场了我喊你。”
他这一说,杏花反倒没了睡意,直起腰板,眨巴了眨巴眼睛,灵性起来,说:“你这个人,阴阳怪气的,真拿你没治,到底啥事啊?想闷死我呀。”
黄顺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拧着眉心说:“快了快了,进展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开演了。”
“你这个老东西,没正经,你再卖关子我,不跟你玩了,回家睡觉去。”杏花说着,起身往上站。
“别……别……再等一会儿,不是说好了嘛,今夜里还要防汛值班呢。”黄顺昌说。
“还要熬夜折腾啊,天又没下雨,我可不跟你去了。”
“你敢!你要是不去,我明天就撤了你,你信不信?别看我把你扶上马,照应也能把你扯下驴!”黄顺昌吹胡子瞪眼睛说。
“撤就撤了吧,我还不稀罕呢!”杏花毫不示弱地嚷道。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娘们儿,你……”
“哎哟……哎哟……救命啊……救命啊!”不等黄顺昌的嘴里的话说出来,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呼救声。
黄顺昌哼地一声冷笑,对着杏花说:“咋样,让我说中了吧!”说完急匆匆走了出去。
杏花紧随其后,走到了院子里,这才惊讶地看到,村支书吴培全手扶着墙,面色苍黄,一脸汗沫子明晃晃的,浑身筛糠一样簌簌抖着,一丝血迹顺着裤脚往下滴着……
“培全……培全……你这是咋的了?”黄顺昌大惊失色地走上去,站到吴培全面前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