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们走的累了就会骑上马小跑一会儿,我的速度一直放的很慢,他有时在前面狂奔有时停下来看向我,等着我。
但是我们彼此话都不多,似乎谁都不愿先张开口去挑开话题。“两个男人”果然是会没有话题的时候的。
不知道为何,他竟是这般容易的就让我放下了之前的戒备。曾经我一再的告诫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因为他的眼睛过于明亮,我害怕会无处遁形。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身上有一种独具的感染力,让人不忍回绝的去信任他,亲近他,如朋友一般。
呵呵,真的是可以要人命的朋友呢!
他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么?
没有过多久,就到了马棚边,第一次感觉时间过的如此的快,我们各自将马栓好,我则给斑墨儿添足了草料,小家伙吃的特别的多,怪不得会长的如此的壮。月离从旁边抱了好多草料放进了血绝的食槽内,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斑墨儿与月离将军的血绝竟然挨的如此的近。我突然就想着我的斑墨儿长的如此俊俏,血绝纵然看上去冷淡,怕是也会有爱上的一天吧!
想到这里,暗自摇头骂自己没事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各自忙完我们都开始要回去。
在分开的路口我向他躬身道别,现在他是将军,我是小兵,就在刚刚不久我还实实在在的将他当做了朋友,可身份的转换在我心里竟是如此的明显:
“请问月将军是否还有什么吩咐?如若没有的话我就先退下了。”说着抬头看向他,他眼神似乎有些异样,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我转身就要离去,只听他在我身后说道:
“回去寻些药水,将你的伤口之处好好的涂抹一番,小心发炎。”
“多谢将军提点!”我继续向前走去,看向远处的高山。
云里雾里,朦胧不已。
云知道,山知道,我知道。
想不到,他也知道。
……
……
今天,我们早早的起了床。
因为,又要上战场了。
也是第一次,我骑着我的斑墨儿前往,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那么血腥的场面。
经过多天的练习,我的骑马技巧虽称不上熟练,但可以说比较轻松了。再加上斑墨儿与我越来越亲近,它似乎变得很是理解与宽厚了呢,对我算得上是温柔外加温顺。
这一次,我会骑在高高的马上,驰骋在这广阔的漠北高原之上。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的人,死在我的刀下?
刀!它是喝血的。
这一次依然是月离将军亲自领兵,我不再站在后面那群跑兵之中,而是与前面的骑士们一起列在一队。
队伍第一排的最右边,就是我的位置,细想来,我的位置总在边缘徘徊呢。
我们整队待发,只需将军的一声令下。
“要时刻记着,你们手中的刀,只有不断的喝着鲜血才能更加的明亮。要时刻记着这句话,不然,你们就会被放血,知道么!”
“兄弟们,开始出发!”那是其中一位领兵出发前大喊的口号,他那口中的唾沫星子似喷血似的,妆点着他的威严,之后我们迈着齐整的步伐向南前行而去。一路上,我闻到的,都是假想中的血色唾沫星子,恶心的有种想吐的冲动。
大瑞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冲他摇了摇头。或许是心里的感觉过于真实,那血腥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的鼻尖挥散不去。
这次,我的对面依旧站着他。只是那画面比往常更加的清晰了。他穿着厚厚的铠甲衣,神情淡然自若,仿佛只需他一个眼神,就可以翻云覆雨。
两军相持着,如前几次般,都没有谁先开战的迹象。
“蠕蠕小儿,雕虫伎俩还想玩笑与我,真是太不自量。看我割下你等头颅,来做玩耍!”口气猖狂到了极致,不愧是君王的风范。
他们的大军直逼而来,如洪水猛兽。那也是第一次我听到他的声音,狂傲而热烈。
两军兵士势头都很高涨,宛如野兽一般厮杀起来。我同他们一样大声呼喊着以助气势,将来敌一个一个的杀死,然后践踏在了我的马下。
斑墨儿神情有些慌乱,但是我喜欢那丝慌乱。因为那样我才可以感觉到,至少有一样东西是同我一样的。虽是兽类,但我已经很是知足了。
这次作战可以说是最为艰辛的一次,对方帝王亲征,而且来势凶猛,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惊憾了我们的兵士,这样一来敌方兵士精神更加的高涨狂妄,我们明显的处于劣势。我的斑墨儿与我“配合密切”,仿佛通晓局势一般。我奋力的与对方骑士相较量,或用刀剑,或侧身踢腿挡其去路。
总之,这辈子我欠下了无数的人命,为这求求老天,让我永不超生吧!
对!永不超生。
我身边的将士们正在一个个的倒下,慢慢的我也开始体力不支。
迎面而来一位年轻的骑士兵,他分明的轮廓我好生熟悉。
我记起来了,他不就是当初我借宿的那农家大哥吗?
好巧——呵呵,但我不希望这样的巧遇,因为我怕手中喝惯了人血的刀剑直逼他的脖子。
记得当时还和他的弟弟争论着“蠕蠕”之事,此时就真的与“蠕蠕”面对面了。
他没认出我吧,因为他手中的大刀正向我砍来,我眼睛有些雾濛濛的,好久我都没有这样了,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冷到不行,已经习惯,但事实证明,并非那样。
他马上就要把我给杀了,我马上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也可能我举起手中的刀剑将他给杀了!那么我希望,下辈子他能够幸福,长命。
“君送,你在愣什么?”我听到了阿伏干希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一个染满鲜血的头颅飞向空中,那是曾经劝我“要小心点儿”的大哥,那是曾赠与我衣物的农家大哥。
“————!”
有种伤痛,犹如濒临死亡的难忍。
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剥离我的身体。
太过遥远的故事,一点一点的清晰。
在灯光摇曳的农家小院中,香喷喷的饭菜前,坐着两位兄弟。
大哥不停的讲着。
弟弟时不时的会翻两个白眼。
他们憨笑的样子。
尤为可爱。
……
……
或许是我发泄悲痛的声音过于大,它引来了一道狼般的目光。
不用看,就是他。
他看向了我,而且策马跑向了我。
我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怎会是他的对手呢?
他可是“野人”呢。
我骑着斑墨儿转身离去,诱其深入我军,这也是保住性命的唯一办法,我并非想伤害与他,只是自保而已。
那棕色的骏马与他的主人乘风而来,他似是死死的盯上了我。我借周围兵士掩护与其周旋一番,敌其不过转身逃窜,一把光亮的长刀从我头顶削过。只差一点,差一点我的头颅就将成为他的玩物了。风吹过我的脸颊,帽子已掉落马下,我的发丝在风中变得凌乱不堪,我的面目亦暴漏于空中。我扭头望向如野狼般的他,却也恰好撞上了他嗜血的目光。
盯着那张脸,盯着那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再疯狂的追赶,而是停在那里,只是远远的望着,望着我拼命的向北逃窜——
呵呵,是不是我的样子把他给吓到了。
……
我军死伤无数,生还者甚少。我们被他们的骑士兵两面夹击,损失惨重。数万大军埋没在了敌方的铁蹄之下,化作了这广阔漠北草原的风沙——
大瑞领军也飘飞在了这无边的风沙之中,没再回来。
阿伏干希拖着那只剩皮肉相连的手臂,死里逃生。
月离将军看向浑身似浴血般的我闭起了眼睛。
他那是在心痛吗?
我们的“战友”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他是真的很心痛吧!
大瑞说我是个可塑之才,我如他所愿的“出类拔萃”。
风霜雨雪中,他褪去厚厚的毛披与我披盖。兵士们与我红眼相向时,他护我周全。战场之上,舍身救我性命。第一次骑马时,那可爱的调皮表情放在他那张圆圆的脸上,让所有的紧张化为了欢乐。难道这一切,都只因在他看来我是个可塑之才吗?他视我应如兄弟般看待吧,他说他的老婆孩子在家等他打完胜仗一起过放牧游玩的日子呢,他的老婆和孩子是否站在自家门前日日远眺观望呢?
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被逼出来的残忍。
总有些事,过去了就不再回来;总有些人,记在了心上就抹不去。我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离去,熟悉的不熟悉的,见过一面的、两面的甚至是不认识的。
我们都永远的不再见了。
夜晚来临,难以入睡,阿伏干希那只血淋淋的残臂总是不停的挑动着我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