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气候异常干燥,寒风刮的似要渗入皮肤。时而晴朗,时而风雪,来得急,去的也快。庆幸的是我穿着厚厚的战甲衣,不然,像我这么单薄的身躯,来一阵强风,被吹走都有可能。
我的身体,不比这些人,他们强壮威武,高大英勇。我身材矮小,形体单薄,最重要的我是女儿身。一个月的行军,我从不适应到适应,从拘谨到大大咧咧,似乎真的成为了一名男子,与他们无异。领军的头领对我格外的照顾,他说我很有潜力,小小的个子很有爆发力。能够一剑杀死他的兵士的人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当时我只是看了他两眼,接着还是远望着这广阔的草原,还有远处的风沙缠绵,他此时是得不到我的好脸色的。
虽然我尽量不显漏情绪,但始终忘不了,小如是被他们害死的。对于他所说的爆发力,我暗自深觉好笑,那只不过是师兄们随便教我的两招防身术而已,从小跟着师父那么长时间,他老人家也没教过我什么。我学到的东西不过是师兄们随便乱耍的拳脚功夫,可是我的基本功是从小练到大的,恐怕这里的兵士都很难比得上。
战甲穿着有些宽松,可这已经是最小的了。我里面穿了厚厚的夹层,他们都只穿一件棉里衣的,而我却给那个头领要来两件一块穿到了身上,如此看起来我也不怎么薄弱。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这支队伍是要去前方支援,由于战争损失惨重,在前线作战的兵士不断死去,支援队伍的及时赶到也就变成了关键。
刚开始时,这些兵士们对我不理不睬,因为我杀了他们的战友,成为其中的异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况且我也不喜欢这些人。那个名叫大瑞的头领倒是对我一直有着特殊的关照,所以尽管我身单力薄,他们对我也不敢怎么样。这种视而不见的情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一个多月之后,他们便开始故意给我套近乎,毕竟整天整夜的在一起行军,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睡觉。即使是这样,我与他们依然是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整天整夜的不离身上的那副铠甲,甚至是睡觉。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称得上怪异吧,时间一长,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既然他们既往不咎的同我搭话,我自然不会不理会,反之,岂不是我自讨苦吃。
每到一个小村庄或者游牧的部落,我们都会美美的好好休息一番。
远远的,我就望见前面有些个参差不齐的帐篷,这是我们途径的第四个这样的部落了,单是看到帐篷和牛羊,我就感觉全身松松散散的。大瑞命令队伍此处休整,我们于是都停下来,卸下马背上的帐篷,忙着将它们支起来。还有些人找来许多的干柴,生了好大的一堆火来取暖。一部分人前往不远处的部落走去,我自然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记得第一次休整,我还以为他们是向村民讨要些水或者食物之类,但是当他们扛着一只只的牲畜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将他们想的太善良了。那些个牲畜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显然是刚刚被宰杀过的。多达几十条牲畜,如此之多的数量,“讨要”这个词汇怎么会合适呢!他们用长刀割成块状,用找来的树枝一块块穿起来架在篝火之上烤着吃。对于他们的行径我从愤慨直到司空见惯,甚至于适应了他们的生活方式,那就是:大口的啃着羊腿,大口的喝着烈酒,大声的和他们一起说笑。
“长君,我以前只注意到你脸挺小的还黑乎乎的,脏的要命,想着是不修边幅。可你这手却如女子呀!哈哈……虽也不干净,不过看上挺嫩的啊!哈哈……”大瑞领兵很喜欢开我的玩笑,此时他无意中盯上了我端着酒杯的手,便开始大做文章,然后将他的新发现说给一边的兵士们取乐。
“哈哈……”
周围的兵士,喝着笑着作为应景。其实我知道,他们谁也不会对我的手感兴趣,只是没有谈笑之料,顺便拿来下酒而已。我也不介意,因为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他们之间还会谈笑玩乐,反而这样表明他们把我看成了其中的一员。我自当也做以回应,供他们闲着下酒:
“呵呵……大瑞领将这是褒呢还是贬呀,是说我过于凌弱吗?要说我也不清楚,怎么我这手就长得水灵灵的呢?呵呵……”我附和着说笑,与他们无任何异常。
“长君好生玩笑,我可不敢小觑你这双小手啊!哈哈……我们都知道它蛮着呢!”大瑞拿起一整壶酒与我的酒杯相碰,然后仰头饮尽,如同饮水一般。一边的兵士也互相敬让,噪杂的说笑在一起。周围几堆篝火边上的兵士,听闻这边的笑声也纷纷扭头看向这边。接着就又各自饮用着各自的酒水,吃着手中的大块肉食,笑着不知何年何月的异人趣事。
酒,是个好东西。如此寒冷的地方用它来驱寒不失为最好的方式,不爱上它都难。
漠北的夜晚较之白天更为寒冷,我常常半夜被冷风吹醒,又在冷风中睡去。我的脸早已经因为对气候的不相融洽而生了冻疮,有的还结了厚厚的痂,面容不复以往的娇嫩,甚至可以称得上毁容了。
远程行军是异常艰辛的,之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行军的人有些还会承受不住在中途病重而死,更别提我这个从没有受过战争侵扰的人了。这种旅程就是在刀刃上行走,步步刺痛着我的每一个神经。一路上还多亏了那位大瑞领军的多加照应,不然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在他的眼中我是个可塑之才,是他需要的一个杀人工具,他自然不想还没有派上用场就白白的给浪费了。
逃走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单凭自己似乎有点困难,师父从小告诫我说,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去做,所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顾好小命要紧。
终于,我们在又行走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之后的一天傍晚,看到了不远处篝火通明,接连不断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大大小小,不下百座。在其中来来往往的兵士,有的饮食,有的还包扎着伤口,有的随地躺在那篝火旁边休憩。
我望向头顶那高远的闪着明亮星星的天空,它有着夺目的绚丽,满天星星的夜色如此诱人,但是生活在这烂漫夜色笼罩之下的人们,竟如此的不相融洽。
“哈哈——”大瑞一声长笑,“哈哈——”转头对着身后的兵士们又是一声长笑,“我们到了!兄弟们我们与大军会和了!”
“呜呜——呜呜——”我跟着他们一起,同他们一样,发出奇怪的欢呼声,高兴的,兴奋的声音。我兴奋的出发点与他们不同,我兴奋,只因在如此恶劣的风霜雨雪、如此踩在刀刃上的行军旅程中,活了下来!
大家整理好身上的装束,牵着马匹奔跑向那近在不远处的帐篷。
“将军,将军,我们回来了,将军——”
大瑞大步的带领我们向一座较大的帐篷走去,帐篷旁边守满了兵士,想必里面住的就是他们的最大头领了。
他也是我将要效命的最高将士吧!
在距离那顶帐篷的不远处,大瑞摆手示意命我们停下,然后他独自走了过去,同守门的兵士打招呼通报。我们自觉的并列成了长长的四排,我就站在左起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
我远远看见帐篷的门围被掀开,走出来一位同是穿铠甲的男子。因为我们离那顶帐篷有些距离,就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只大致上知道他同周围的这些人一样高大勇猛,体格健壮,令人生畏。此时他正同大瑞聊些什么,大瑞一脸笑容灿烂的样子尤为夺目,仿佛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大人物一般。
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同向这边走来。
我不时的会听到周围兵士们小声议论的声响,说起不远处走来的这位将军,他们一个个有着同大瑞一样的表情,仿佛他们谈论的是神邸一般,“这就是大檀的得力助手月离大将军,听说他曾单骑数十里深入敌军手刃数百兵士。毫发无损的回来!”
“呵——这么厉害,怪不得人人这么怕他,大檀任他做大将军呢!”
他们赞叹这位将军的语气如同我小时候所听到神话故事里的英雄人物般那样的惊讶,讲述的仿佛是一个传奇故事。
转眼两人已经走近,我也将他看了个仔细。
这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月离,我没有听到他此时在对我们讲些什么。只是盯着他那张脸看,因为在这广阔的漠北大草原上,风沙漫天,凛冽异常,他的皮肤却水润异常。更令我想象不到的是,他们口中如神圣般的大将军竟是如此的年轻。他个子虽高大威猛,但并非我想象中的胡子拉碴历经沧桑的中年人士,整张脸看起来圆润洁净,轮廓分明,美目如剑,容颜绝色。他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大将军差了十万八千里,呵呵,大将军——原来如此的俊逸,如此的年少。
他笑容美好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他口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处在小小吃惊状态之中的我一直没有回过神去认真听他的说辞,想必周围的兵士此时同我一样,吃惊于他的年少和俊逸。
直到他转身离去,我才晃过了神,盯着那离去的宽阔脊背盯了好久。
之后,我同他们一样站在那里,站了好大一会儿,他们聊天,我在一旁听。听着身边兵士们谈论着他的风采绝世!
然而听入我的耳中,仅仅化为了几个字:如此风华卓越之人,也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