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秀一年前就调走了,调到了总工会。
何致晖的影子在夏林韵眼里渐渐地消失,但心里还藏着他,她没有那种撕心裂肺所谓的失恋,因为她在家受过太多的挫折,受挫折是常态,也不值得外人对她重视。曾经被人重视过就珍藏在心里。
很快,又有男仔示好,长她几岁的发小刘翰常来串门,说是教四妹夏诗白吉他。老二夏菁、老三夏泊舟上大学,夏诗白勉强高后,家里托人帮她谋了一份事业编的打字员。
刘翰中等个,皮肤黝色,眉清目秀的,可以说是美男子。他是家里的老大,在央企的钢铁厂做技术员,他得体地和夏信风和张春英寒暄。
他把香烟双手递到夏信风手上,然后擦着了打火机帮夏信风把香烟燃上,俩人的烟头一红一黑地亮着,夏信风:“你们的效益怎么样?”
“很好哦,国家的钢材需求量大,计划内的供不应求,所以我们加班加点做计划外的,很多单位排队要钢材,想尖队的要批条。”刘翰兴奋地。
”那一种最紧俏?”夏信风问道。
”3.0的螺纹钢,附近玉山矿的品味不高,好的矿是海南的“刘翰弹弹烟灰答道。张春英听了无趣,悄悄离开。
“那你们的奖金跟着高哦。“夏信风微笑道。
“高,搞得有些人都不敢领奖金了,怕走资本主义道路。”刘翰吐了口烟。夏信风弹烟灰不语。
这家钢铁厂几万产业工人,有十万人之多十里钢城。计划经济时代,工人的月工资高达七八十元,当地的干部、教员也就三四十块钱。人们以进这个厂或嫁到这里为荣。
刘翰猛吸了一口烟:“顾校长说深圳建成经济特区,有老干部过去参观,老泪纵横,喃喃自语: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打下的江山就这样没了。我们觉得滑稽,怎么会顽固不化和迂腐呢?”
顾校长就是顾小文的父亲,当年刘翰的中学校长。
夏诗白扒着夏信风肩膀,把他香烟从嘴巴扯出放到烟灰缸说:”老爸你还要不要刘翰哥哥教我学琴了的呀。”
“好好好……“夏信风起身说:“阿翰,你坐,我德叔家。“直径出来院子,进了任志德家。
夏诗白白净的小脸蛋,烫着长卷发,像挂历上的“朱茵”。夏诗白俏皮地“翰哥哥,翰哥哥”叫得欢。刘翰一边抚琴一边用眼睛睄在沏茶的夏林韵,夏诗白一边抚琴一边侧头问刘翰D调还是C调,他却“嗯嗯”地心不在焉。
夏信风和张春英打小就喜欢刘翰:从小在家责任劈柴做饭,懂礼貌,知书达理。 来的多了夏林韵知道他的意思,夏林韵对他太熟悉了,虽然少有交集,小时候他的花名叫“流汗”,上几届的姐姐们老私下议论欣赏他,他读书很棒。 夏林韵沏好茶:“翰哥,你自己倒茶哈,我有事出去。” 看刘翰走了,夏林韵才悄悄回来,夏诗白踩在沙发做倒立说:“姐,人家翰哥哥就是冲着你来的,我是要学会弹吉他的哈,你可不要掉链子哦!” “关什么我事!你自己找他好了。” 夏林韵没好气。 夏诗白倒眼对着夏林韵:“翰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书呆了,没趣!”说完把身子倒过来。
何致晖挤上火车,他的邻座精瘦的小胡子浙江人,是工人,他们攒休息日做小商贩,跟对座同伴口水喷天地聊天说顺口溜:“知识分子升了天,农民分了田,工人靠了边……妈的”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我们赶紧挣钱,不知道以后的世界。”对座的黑大个说道。
“我们这次多进些牛仔裤,蝙蝠袖毛衣好买!”黑大个点头。
”我验货,你扛。”小胡子说。
“好。”黑大个应答。
”多亏了你哥帮我们搞得边防出入证,不然我们来不了深圳。“小胡子弹了弹烟灰。
“他在派出所办得方便些。”黑大个端起玻璃做的茶杯,杯子的外面有一层红绿色渔丝网罩着。
到深圳火车站已经是下午四点,一看人山人海,扛蛇皮袋蜂拥的民工,拿皮箱戴眼镜的工程师,夹着公文包的老板,喇叭裤猎装戴蛤蟆眼镜的香港人。何致晖提着她妈给他归置的大布袋走出车站,路过琳琅满目的商店使得他眼花缭乱,连省城也少进的他真有些刘姥姥见大观园。
按地址找到他堂哥何望明单位,何望明出去了,一个带潮州口音的靓仔招呼他喝茶,他紧张得手脚不知道放哪里。等了一个钟头像过了一年。终于他看见何望明匆匆地回来了,何望明国字脸,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平扁的嘴巴, 健康的肤色。读的是211,他在校时是足球队的。他家在农村,穷,所以搏命读书,他家三兄弟都上了大学。
何望明寒暄了几句,带他放行李到宿舍。放目远望到处是工地,烟尘滚滚。大概走了一刻钟何望明带他钻进铁皮顶的木板房,里面是碌架床,他的行李被何望明放在一个上铺。
何致晖心凉了一截,这样艰困的环境还不知道能不能熬住。何望明说:“宿舍在建,单身汉都住在简易的铁皮房,夏天很热开风扇也不顶用,冬天冷得两床被子还打冷颤。”
何望明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比划着。何致晖点头,但心里打鼓,何望明看出他的迟疑笑着说:“致晖,很快就‘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放心哈”说完拍了一下何致晖肩膀。
“现在我带你出去吃饭。” 何望明拉着何致晖出门。
在大排档他们坐下,何望明大声扬手招呼:“老世,两大碟干炒牛河,加一只啤酒!”
老板在人海中向何望明扬手:“好快就来!稍等下!”
何致晖突然听到何望明的裤腰带“哔哔”地响,何望明低头看了看,急忙找电话按着数字。
等何望明回到座位,何致晖好奇地问:“哥,你腰上的东西是什么?”
何望明从皮带上摘除一个7CM×4CM的黑色小匣子,放在何致晖眼下:“这叫BB机,一响就知道有人呼你。”
何望明指着BB机上面的数字说:“这是对方呼你的电话,你按这个数字打电话回复就行了。”
何致晖眼睛瞪得牛那么大,惊叹着牢什子真神奇,若是自己也有一台就发达了。这种新奇冲淡了他对宿舍的不满。
(八)待续